第二十回 答案
范守安的病情已经没什么大碍,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不再反复,明天就可以出院。
诊断的结果是食物中毒,这让范守安感到不解。
自己在那个早餐店已经吃了好几年,从来没出过事儿,怎么在突然间就会中毒呢,难道是年纪一大抵抗力变弱了?
“这几天四海都忙什么呢?”
坐在床边,范守安同陪床的二龙闲聊着。
“我也不太清楚,”二龙摇摇头,“只听说四哥好像一直都和那个魏总在一起,在忙什么就不知道了。”
范守安鼻子里哼了一声:
“除了吃喝玩乐,他们在一起还能干什么。”
“谁说我只会吃喝玩乐!”
门一开,带着特有的大嗓门,赖四海风风火火地闯进屋。
范守安和二龙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刚才的对话被赖四海听到,而是他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一屁股坐到范守安对面,把刚刚签定的合同递到他的面前,赖四海挑衅似地抬抬下巴:
“军师,你看看,这两天我都干了啥!”
只简单看了两眼,范守安就已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晃了两下差点倒下,支撑住身形焦急地问道:
“编钟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被他拿走了?”
“对啊,”赖四海仍沉浸在喜悦中,“合同里不是写了嘛,他先拿原石当定金,十天后再给五个亿,军师你看看,那套折腾了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编钟,让我卖了足足五个亿啊!”
范守安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吼道:
“他要是拿到编钟后不给你钱呢,他要是骗了你呢!”
面对范守安的吼声,赖四海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军师啊,你是不知道那富贵老弟得多有钱,五个亿听上去是挺多,但人家在罗斯国有钻石矿,就这点儿钱,多挖几铲子就出来了,别的不说,第一次送我的见面礼,就是个四克拉一百万的大钻石。”
面对执迷不悟的赖四海,范守安已经是痛心疾首:
“你以前见过他吗?和他做过生意吗?凭什么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以前没见过就不能做生意了?”赖四海仍旧不以为然:
“没错,我们确实是这两天刚认识的,但他和魏胖子都处了多少年的交情,当年要不是他借给魏胖子钱,魏胖子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范守安强行压住心头火,冷笑一声道: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刘富贵的手机现在肯定已经关机了,不信的话,你马上打个电话试试!”
本想是要炫耀一下,没想到竟然被范守安认作了骗子,赖四海此时也大为光火,伸手掏出手机:
“打就打!”
找到刘富贵的电话,正准备拨出,赖四海却忽然停下来:
“不能打,这要是他接了,我该咋说,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人家吗?”
“关心他一下不可以吗,”面对赖四海这个犟种,范守安只得好语相劝道:
“你就问问他走到了哪里,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之类的。”
“好,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看!”
赖四海这才点点头,拨出了电话。
几下滴滴声后,手机里并没有传出刘富贵的东北口音,而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身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裳,赖四海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是……不是……肯定是他的手机没电了……我这就给魏胖子打电话问问!”
“不用问了,”范守安摇晃着站起身,“四海兄弟、二龙,咱们马上去找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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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刘富贵可能是骗子的说法,看到赖四海半信半疑的态度,魏胖子认为自已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情绪非常愤怒,当下把胸脯拍得山响,借给的一千万是真的,这些年提供的钻石也是真的,自已可以用脑袋保证,刘富贵绝不是骗子!
更何况,金库里至今还保存着价值五千万的钻石原石。
“魏总,带我们去看看那些原石吧。”范守安不动声色地说道。
来到金库,四个大型保险箱仍静静地留在那里,但密码却没人知道。
魏胖子忽然想起在金库内,刘富贵曾打开过一个保险箱,忙调出昨天的监控录像查看,果真在一个画面中找到了密码。
拿出装着原石的袋子,范守安抓出一把握在掌心,又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不禁长叹一声,将原石随手扔在桌子上。
虽然范守安没有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些原石有问题。
只是魏胖子仍然不肯相信,叫来了店里最好的鉴定师,结果人来之后,只看了一眼便道:
“这就是一堆玻璃碴子!”
魏胖子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紧接着又马上爬起来向赖四海、范守安疯狂解释——刘富贵确实是借过钱,又提供了开店用的钻石,但自已这些年却从未去过他的公司,昨天没看出来是假的,那是因为自已对鉴定一窍不通。
也不管范守安和赖四海信不信,解释完后拿出手机开始不停地拨打刘富贵的电话,奈何听到的依然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范守安冷眼旁观着魏胖子所有的表情举止,凭借多年的识人经验,能看得出他确实不知情,最后不得不无奈地排除了他是共犯的嫌疑。
这个历经几年的布局,也许最初的目标不是编钟,甚至都不是赖四海,只是现在,到了值得收网的时候。
“这个刘富贵到底是他妈谁,为啥要和我过不去!”
赖四海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还用问吗?”范守安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息:
“他了解你和魏总的关系,前两天我突然食物中毒也肯定是他搞的鬼,而知道编钟的,就只有一个人——狗娃子!”
后槽牙咬得嘎嘣嘎嘣直响,赖四海双眼胀得通红,不顾一切地拨通了电话:
“狗娃子,从今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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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赖四海的手机号打过去时,孟希正坐在墨痕斋的电脑前,在网上咨询着父亲的治疗方案。
虽然在这个时候,他并不想被琐事打扰,但废弃化工厂行动失败,说明编钟还在赖四海手里,也许通过接听电话,还能为朱秋山提供一些情报。
谁知刚刚接通,便听到赖四海这样一句话,无论是语气还是说的话,都能听出他的气急败坏。
一时之间孟希有些不明所以,为了不惊动别人,便压低声音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狗娃子,别他妈以为骗了我一套编钟,就能把我咋着,我还有……”
应该是有人制止,下面的话并没说完,范守安阴恻恻的声音接着传来:
“不要以为手段高明,就不用付出代价,我范守安会用下半辈子找到你,然后玉石俱焚!”
孟希心里一惊,并不是因为赖四海和范守安的恐吓,而是那套青铜编钟,如今明显已经易手。
——有些事,真不是只凭努力就能办成的。
一时间心灰意冷,对除了为父亲治病以外的事,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编钟的事我并不知情,至于想怎么对付我,随便!”
话一说完,孟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屏幕还没变暗,来电铃声便再次响起。
还有完没完!
孟希不免恼怒异常,刚想按下拒接,却发现来电人不是赖四海,而是杨冬。
难道编钟在他的手里?
孟希连忙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传出杨冬略带歉意的声音:
“狗娃子,我刚回到西京,想把那几幅画还给你,你看是找个时间见面,还是通过别的方式。”
刚回到西京,难道不是他?孟希试探着问道:
“那几幅画不着急,赖四海的事儿,不是你做的?”
一提赖四海,杨冬的声音瞬间提高了一个声调:
“赖四海什么事儿?我真不知道,快和我说说。”
从杨冬急切的语气里,孟希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说谎或隐瞒,便把自己知道的最近和编钟相关事情讲述了一遍。
“要是知道还有这些事儿,真该早点儿回来,没准趁乱还能再把赖四海向火坑里推一把!”
杨冬连叫可惜,最后自我安慰似地说道: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后就还有大把的机会。”
“没错,”孟希点头,“以后你也帮我留意一下编钟的消息,这种国之重器,绝不能落入某些人手里。”
“没问题,”杨冬那边满口答应,接着又问了一遍:
“现在还是说说你的画吧,什么时候拿回去?”
现在不是和杨冬见面的时候,孟希想了想道:
“我人不在西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这样吧,我现在派人到百货商场,你让人交到他的手里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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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小宝提着一个布袋来到墨痕斋,将几幅画交到孟希手上。
粗略看了几眼,孟希正准备将它们收进库房,却猛然感觉好像少了一幅。
来到内室将画逐一展开,发现正是少了那张《怪鱼图》。
萦绕在心头多日的迷团,孟希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杨冬没有必要少送回一幅画,那便只剩一种可能。
他妹妹杨夏已经将《怪鱼图》放了出去。
一同放出的,肯定还包括有关狗娃子的信息。
如果得到《怪鱼图》的是一个普通人,绝不会对狗娃子这个名字感兴趣。
但如果得到它的人是大老板,肯定会非常想知道狗娃子是谁。
打电话救过他一次的那位老人,曾说过一句,果然猜得没错,所谓赖四海的“私生子”其实就是狗娃子。
能把这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的,除了黑田,便只有一个人——大老板!
茶馆救人后却不肯现身,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大老板不方便和他见面。
原因有很多种,其中之一,便是大老板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他熟悉的人。
这也从侧面证明,为什么大老板的声音听起来会感觉有些熟悉。
在几天前,那位老人曾打来过一个索讨人情的电话,
如果不出意外,编钟应该落到了这位疑似大老板的老人手中。
至于大老板为什么会救自己,孟希现在几乎已经有了答案。
——就是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去对付黑田!
大老板之所以能对黑田的陷阱了如指掌,大概率是因为发生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他的布局。
而自己,从始到终,都是一个被利用的角色。
孟希感到一阵阵的愤怒。
面对大老板,此刻的他,无力、无心。
凭借自己的道行,恐怕很难和大老板一较高下。
何况在当下,自己也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理会其他。
取出那张狗娃子专用的手机卡,孟希将它扔进垃圾桶,换上了另一张未记名的手机卡。
“狗娃子”已成为过去,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就做。
为父亲治病。
百善,孝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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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策《假道伐虢》完,下策《树上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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