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在想什么,这些信息会不会是假的,故意误导我们。”
方钟弈与一起混着的同舍友人同行,手上翻阅暮沼发下的卷宗,听到质疑的话别扭地替暮沼澄清。
“她没有造假,这些东西和我家里告诉我的一样……”
甚至更为全面。
觉得自尊心受挫的方钟弈,在友人们一副‘你竟然替她说话’的奇怪目光下,恼羞成怒地拂袖离去。
“这等子小事,我还用不着冤枉她一女辈。”
……
昨夜雨落未干,处处都有股子草木清香沁人心脾,暮沼踏进国子监外围的竹林,在湿软的泥土上留下串串脚印。
竹林在国子监太学所外围,是卷宗中尚未提到过的一处疑点,暮沼实在想不通数十人如何消失数日后,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国子监内。
要搞清楚这点,除了这片竹林也没其他可疑之处了。
暮沼细细观察一圈未果,直起身缓缓吐出口憋了很久的气,却并无半点轻松,直到背后传来一片窸窣声,她偏头看去,一根木棍从片草垛伸出,接着草垛被戳开,高墙的对面传来熟悉的惊呼声。
“呀,真的内有乾坤。”
越安王?
暮沼靠近将草垛彻底移开,露出后方的一个小小洞口,景肆玖也感到阻碍的东西被挪走,将木棍撇开,调笑询问:“不知对面是哪路神仙,竟和我如此心意相通。”
“实在是有缘啊,不如今个以此洞为见证你我在此结义?”
唯恐对方越说越离谱,暮沼轻咳打断:“不必。”
一墙之隔,景肆玖听出对方是暮沼微微惊讶,敲了敲墙体。
“暮先生啊,你竟和吴某想到了一处,看来你我着实有缘。”
“不如一道断案,也好互相作伴。”
暮沼清楚对方此举是想要个跑腿打杂的闲人,毕竟不见其副官,现在他也是孤身一人,做些事来必要畏首畏尾,很是不便。
正好自己也需要个有脑子的帮手。
“不胜荣幸。”
“暮先生过谦了,吴某更沾光罢。”
不想过多恭维纠缠的暮沼不再回复,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安排就让两人分开探查。
“时间紧迫,劳烦吴家公子找找太学所那些小学子出现的地方可有暗道之类,我继续在竹林深处找找线索。”
景肆玖正好要查探太学所,欣然接受,末了还打趣自己:“全听暮先生安排,毕竟在国子监,还需你来罩着吴某了。”
暮沼无言,转身踏向竹林深处。
其实自昨晚景肆玖说了自荐枕席的话后,她便察觉两人之间氛围颇为怪异,加之今早学室对方呆愣挡门之举,让暮沼不解的同时又有些慌乱。
他的眼神,绝算不上清白。
竹林深处有断竹和新笋,杂草丛生行走困难,学院发放的衣物她今日还没来得及更换,已经划破好些口子,可见其锐利异常。
若是真将那些文文弱弱的小学子困在此处,他们怕还真是没有逃走的胆量。
在暮沼即将穿过最密的地方,眼看前面是片较为宽敞的枯林时,一片竹叶疾速向她射来,带着周围的风都闷声作响。
偏头躲过却还是被划了道口子,在眼角下方,若是暮沼再晚偏头一秒怕是右眼都将难保。
躲开这片存着杀意的竹叶后,枯林深处又咻咻投掷几枚飞镖,皆在暮沼脚前,无一不是在阻拦她继续向前。
看来这竹林属实来对了。
暮沼蹭了下眼下的伤,很浅的伤口只流出了些微血丝,擦过后留下红痕,疼痛刺激下她眼里反倒透出几分兴奋来,怕被暗中之人察觉,暮沼一直低着头,微微向后挪动。
衣衫破乱,脸上带伤,一副示弱离开的模样。
步履极为缓慢,很快暗中的人就因为不耐再次掷出暗器警告暮沼,却也直接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出来。
本来后退的暮沼朝对方藏身处转去,猛地向前大跑几步,蹲身朝前滚了滚,抬手露出袖腕暗藏的袖箭,直接出手射向暗处。
“哼。”
一声短箭入体刺进皮肉的声音伴着一声闷哼倒地,暮沼才从地上站起身,顾不得拍身上灰尘,直接奔向了暗中阻拦自己的家伙。
以防万一她行动前特意带上了昨夜从越安王那顺走的袖箭,还将其浸泡在了足量的迷药和麻痹神经的毒药中,效果果然立竿见影,只见一暗绿色劲装的蒙面男人无力跪坐的地方,强撑身体的手都在颤抖,一双眼睛却仍然倔强地盯着暮沼。
果然,对上功力高强的人迷药根本没什么作用。
暮沼暗自轻叹,所幸毒药有用。
男人艰难却讽刺开口,威胁暮沼。
“早知你心思不正,刚刚我就该杀了你。”
“我今日若是不死,来日算计之仇必加倍奉还。”
明明自己都狼狈不堪,放声威胁的话却极为熟稔,暮沼要是怕事也就跑了,可偏生她不仅不怕,还伸手把男人蒙面的黑巾拽下。
男人受辱死死瞪着暮沼,脸上的烙印也随着狰狞的表情微微变化,暮沼愣神,烙印理应是罪大恶极的凶犯才有,此人面上却印有‘晁’字,不是大理寺的纹样,可是民间又会有何人愿意在自己面上印下烙印?
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实乃不孝,有违圣贤。
她掏出靴中别的把小刀,割下片外袍裹在手上,轻轻触碰‘晁’字烙印。
“你这印记怕是有些年头了,归属何处组织?”
男人闭眼不答,暮沼也不恼,隔着层布料搜身讲故事般继续提出自己的猜想。
“一些官员或者皇族在民间招揽的?还是民间自发而起?”
“我觉得前者更有可能,今日你一人守在此处,是一直都在还是近日来才来的呢。”
男人咬牙动作太过显眼,暮沼不由轻笑,惹得对方面色一沉。
“你倒是淡定,怕不是还有同伙。”
被搜身的男人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眼暮沼,眉眼冷然沉肃,含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如若是呢?你又该当如何。”
“杀了我然后逃跑?还是求我放你一命?”
从对方身上扯下了枚令牌,不用翻过看正面,极为熟悉的手感纹路让暮沼心头猛地一跳,她将东西收好揣进怀中,利落起身。
“若是那我现在便立即离开,至于杀你?像你们这样的组织,任务失败后的惩罚不比死在我手中痛苦千倍万倍?”
“好好享受吧,至于报复我。”
“能活着出来再说吧。”
暮沼一副无情冷漠的模样,高高在上的面对威胁,从容不迫毫不露怯,甚至还转了圈枯林查看是否有通往国子监的暗道入口或其他机关,只可惜一无所获。
不过怀里揣着的那枚令牌……
她垂眸思考,手上动作极为利索的给男人补了一箭,她这次没朝受伤的肩上动手,直接在男人小腿上补了一发。
男人将痛呼强忍咽下,恶毒的话语不断咒骂着还在观察的暮沼,无非就是那几句——
“等我可以行动,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女人你死定了。”
“等着我的报复吧。”
这般废话。
没半点暮沼想知道的信息。
所寻未果,枯林显然被清扫过,没得半点蛛丝马迹,除了暮沼怀里被自己暖热的那枚,恩师府上的令牌。
她不做多留按照来时路返回,聒噪只晓得说废话的男人被她那挡脸的黑布堵住了嘴,现在只能呜呜发声,她经过时不禁瞥了眼脸上的刺青,日兆为晁,朝?晨起之意吗。
还有恩师府上的令牌,与此案又有何关系。
暮沼步子比来时匆忙,丝毫不见面上的冷静做派,很快她就走出竹林回到刚刚遇到景肆玖的那个墙洞前。
说是墙洞其实和狗洞无异,转出成年女子尚且费力,可若是太学所的小学子们……实在不要太过轻易。
将草垛恢复向前半米位置,暮沼蹲下身盯着洞口半刹,叹气趴下膝肘撑地朝里钻去。
只能说幸好景肆玖还未回来,不知是还在太学寻找线索还是已经回去……
“暮先生这是?”
嗡一声,刚钻进一半身子的暮沼木然抬头,就看到了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景肆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好一阵头晕。
强撑着丢掉的脸面假装泰然自若的钻出来,衣衫在竹林时被勾破,还有她自己用刀划破的痕迹,整个人都有些破破烂烂,再加上脸上的血痕和新伤,还因为钻洞粘上的泥土……
就很可怜的状态。
像被丢弃还受了顿欺负了的小狸奴。
想要收拾自己保持仪态的暮沼看了看衣服,泥土拍过后只扩大了脏处,并无丝毫好转反而突增狼狈也就停了手,十分自然的转移注意,好奇问起景肆玖可有查到什么。
景肆玖也正打算问她这趟发生何事弄得如此狼狈,被抢了先也不急,示意她跟来便直接带路,只是在转身前将学子制服的外袍褪下披在了暮沼身上,挡住她因衣袍受损露在外面的肌肤。
在他转身后,暮沼才暗自松了口气,悄悄将怀里的令牌收了收,动作隐蔽小心,像是害怕被景肆玖发现一般。
走在前方的景肆玖不知为何顿了顿,突然询问暮沼。
“你此番可有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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