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错案 > 第 13 章 叫我名字
    不做便不得生的,生计。

    那是不做就会没命。

    气氛变得沉重,本就涌仄的小室空气都连带着冷凝,暮沼却想到了冬日冻死的小鬼。

    她也是犯人,毕竟是自己将小鬼带入了自以为很好的‘家。’

    那怎么会是家呢,破旧的衣裳,或是游荡或是残缺的身体,却又在每月末时总会聚来很多孩子,他们上缴一月所获,得了赏的相聚在里屋,避风挡雨尝着尚有余温的吃食。

    这样披着温情皮囊的魔窟,怎能算作是家。

    从恶霸手中救下的小鬼,最后被自己亲手推入地狱,她保护他挨了顿毒打,他就因护着自己丢了条命。

    若是世间真有神佛,是否能听到凡俗祷告,暮沼岔岔自嘲,不信神佛的自己竟因那小鬼死后试图祈祷上苍、恳请虚缈佛祖,只求那人来世无忧,若是重来万万别再遇见她了。

    可惜神佛并不在意芸芸众生,也许又是暮沼上贡极少,佛祖恐是听不到她的祈愿,遂让她偶然梦回都是那小鬼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从小衣中拿出的东西是张印有官印的银票,兑换的通宝钱庄四字被暮沼狠狠擦过,她望向一旁拿着幼童玩耍的草蚂蚱爱不释手的景肆玖,皱眉提醒:“我找到东西了。”

    某人拿着草蚂蚱的手猛地一抖,将东西放置原处后靠近暮沼。

    “找到什么了。”

    “官印的银票,从通宝钱庄兑换。”

    暮沼看景肆玖若有所思点头,挑眉询问:“王爷可知晓用银票从这个钱庄取钱的都有谁吗。”

    “百官除了三省、宰辅、户礼两部和御史台,其余都贯是前往百兴钱庄兑换银票的。”

    “只是不知皇族是否特例呢。”

    暮沼要做坏事时总喜欢低头,被景肆玖挑明后就开始克制,问起心中不解事时语气却还是咄咄逼人,景肆玖低头对着她亮如星宿的眸子,摇了摇头。

    “并无特例,陛下对待皇族与三省一视同仁,银票用度皆要前往通宝钱庄。”

    “那有嫌疑者便同科举案叠上了,太子、五皇子、二皇女、老师……”暮沼缓慢

    低喃出一个个名字,最后带着笑意看着景肆玖,伸手指了指他,又指向自己:“越安王、暮沼。”

    “都牵扯进了此案。”

    景肆玖摩挲着今天特意卸下挂在腰间的耳坠,冰凉的琉璃珠当即就被搓热,银铸的掐丝颇为硌手,他此刻诡觉指尖的琉璃珠像是暮沼那双认真灼亮的眼,好似自己真的伸手摸索着她,轻抚过那双让人心里发痒的眸子。

    “景肆玖。”

    “什么?”暮沼不解,他说的名字有什么意思。

    “景肆玖,我的名字。”

    暮沼:……

    “王爷不用告知卑下你的名讳,于礼不合。”

    卑下,是暮沼像自己投诚时的自称,当时觉得对方识时务暗自满意有多舒心,现在景肆玖被婉拒就有多烦闷,胸口处又酸又闷,这感觉实在不好,他语气都有些咬牙,说的话都像是挤出来般:“本王,恕你无罪。”

    “叫名字!”

    暮沼迷惑,实在不解为何景肆玖突然像来了葵水的女子般阴晴不定、易躁易怒,但她最是会察言观色,认错顺毛道:“抱歉,景兄。”

    某人不依:“我说让你叫名字。”

    “景肆玖。”

    某人满意:“暮大人,我发现你声音其实不错,只要不说那些恼人的话,就特别中听。”

    暮沼不语,又翻看了遍确定没有遗漏,将证据揣怀里示意景肆玖离开,对方却突然靠近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带着挤进杂物堆放更多更密的地方,两人身子也猛的紧紧相贴。

    她的呼吸洋洋洒洒的全部落在了脸上的手掌上,对方手心不多时就被热气氲湿,意识到这约莫是自己口水的暮沼腾的一下就红了脸。

    也算是肆意长到桃李之年,从未知羞的暮沼,不止红了脸,连带着露在外面纤长漂亮的脖颈也红透,看得景肆玖心口突突地跳,以为是捂过紧,松了松力气,另一只空闲的手食指抵唇做出‘嘘’的动作来。

    看着暮沼一片润色的狐狸眼上下眨动,景肆玖才收回捂在她脸上的手。

    嗯……湿了。

    景肆玖握拳不是,掌心泛痒也不动作,在暮沼身前撑着的身影瞧上去略带僵硬,本来就乱的心口此刻更像冲锋陷阵杀敌取胜般,动的更响了,险些就要被贴着的另一人察觉。

    暮沼也真是,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怎么还流口水呢。

    不知道自己被景肆玖暗自腹诽的暮沼缓过劲后,就听到张坡脚推开木门进来的动静,对方一步重一步轻很好识出,暮沼本来想要悄声靠近门边就被景肆玖按压住。

    两个人在门边时因为不愿触及杂物发出声响所以可行动空间极小,现在找到证据直接身贴身藏在杂物之间,瞬息就沾满落灰,脏兮兮的。

    杂物室的小门被从外推开,亮光照进,暗处躲藏的暮沼向后挪了挪,让景肆玖好进的更里些,没做成梁上君子却是实实在在做了次贼人,暮沼一时心虚,她这般蛮横查案的行为和当初李悟省训斥她偷奸耍滑的场景交叠,要是被老师知晓,怕是又要气恼了。

    老爷子着实不太好哄。

    想法飘的太快,尴尬羞愤的事情就被抛之脑后,两人此刻离得可以说是近无可近,景肆玖低着头弯着腰像是靠在暮沼肩上一样,暮沼离他也十分近,是只要稍微偏偏头,就会碰触到的程度。

    上身相贴,景肆玖用手环住暮沼的腰身,鼻息全落在暮沼耳后颈侧,腰痒、耳朵根也痒,颈侧也是。

    身体反应实在不适却要强忍的暮沼和因为要藏匿好身形抱着她的景肆玖难得想到一处去:他们现在好像怕偷|情被抓藏在暗处躲避的厮混之徒。

    暮沼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到,觉得自己现在越发胆大,竟然连景肆玖都敢这般瞎想。

    而另一想歪的人则是觉得自己越拉越奇怪,明明他和暮沼又不是那般关系,也并不是互相心悦,却会因为她乱了心跳,也会在要紧事前想些杂七杂八的昏头事。

    变得越发不像自己。

    他原本是接触久了就会如此臆想的性子吗?景肆玖偷偷回忆,发现自己的确是容易想多的人,所以同暮沼这些其实也算正常。

    并无逾矩。

    张坡脚进来后拿走了对木雕就离开了,暮沼仔细看过那两个木雕,是一女一男的样式,男的只有女的一半大,想来那就是张坡脚因病丧命的妻儿。

    小门再次被合上,暮沼拍了拍腰上缠得死紧的胳膊,没拍下去,冷着脸问景肆玖:“抱上瘾了,还不把手从我腰上挪开。”

    景肆玖难得不恼,冲暮沼笑了笑打趣:“暮大人,此举实属迫于无奈,一切为了查案,适当地牺牲罢了。”

    话有道理,却过于冷然,暮沼对他口中适当的牺牲无从定义,却下意识反感这句话,嘴角勾起一个冷嘲的弧度,语气也凉下来,像淬了冰般。

    “王爷,该走了。”

    ……

    过午时,日头正好。

    在张坡脚处折腾半时辰之久,暮沼和景肆玖还未曾进食。

    方才出来时张坡脚满屋面香,现下两人饥肠辘辘,不想令人头疼的事,走进了家食肆,先解决温饱问题。

    “新客两位,客官您里面请。”

    大堂伙计热情吆喝招呼着,暮沼先行一步坐在临靠窗的位子,景肆玖稍慢两步,看了看木凳眉头皱的紧紧,在暮沼点好菜后才慢腾腾的坐下。

    “这家食肆……干净吗?”

    凑近的温热气息让暮沼向旁挪了挪,伸手制止景肆玖的挪腾靠近:“这家店只是年份久了些,别矫情了,大小姐。”

    “大胆暮沼,你可知诋毁皇族也是要治罪的。”

    看景肆玖僵住一瞬后挑眉看着自己,嘴上怪罪,眸里全是戏谑。

    偏头看向窗外,入眼便是车马来往,街边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满是人间烟火气。

    心防卸下,暮沼十分轻松,静静感受着这片刻安宁,云淡风轻道:“那景肆玖你罚我吧。”

    暮沼从看向窗外嘴角扬起的淡笑就没下去过,景肆玖仗着身量朝外一瞥,唇畔弯起,指尖轻点桌面,费解道:“这般寻常景色你也能开心那么久?”

    暮沼还没说话,点的吃食做好被店小二送来,一一摆好,二菜一荤,应季的时蔬和份红烧肉,两份粘米蒸饭,瞧着也算那么回事。

    景肆玖默默点评。

    “客官们吃好喝好!”

    看暮沼从筷枕上拿起筷子,捧起碗先塞了口饭,景肆玖才一起进食。

    一口饭刚咽下,暮沼进食的习惯很好,瞧着很是赏心悦目,不过速度很快,景肆玖刚吃几口,她就没了一半。

    两道素菜被暮沼夹了好些次,桌上唯一一道的荤菜除了景肆玖吃了两块,她是半点没动。

    “你怎么不尝尝自己点的红烧肉?”

    暮沼拿筷子的手顿住,在上了菜后第一次看向景肆玖,唇瓣轻启:“食不言。”

    看他一副噎住的表情,暮沼好笑的咽下最后一口饭,用自己带的巾帕擦了嘴,看对方也放下筷子后仍有大半饭的碗,皱着眉头,语气凉讽。

    “王爷可知平民百姓中,尚有多少人如今都食不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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