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宝向四周观望,愣住了。
眼前的楼道格局,他是认得的。
这层楼让他觉得分外熟悉,有一段时间它经常在他梦里出现,那不是魂牵梦萦,而是因为亏心!
“你认出来了。”虞听泉肯定道。
梁进宝试图装傻充愣。
他刚露出抵制的表情,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虞听泉从旁边鞋柜里抄起一只高跟鞋。
巴掌大的鞋前掌就这么水灵灵地扇在他脸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用手打他会痛,还会弄脏自己的手。
这时候就需要借助外物,不但不伤手,还能让他更疼。
一声钝响,梁进宝的牙被打松了,嘴角渗出血丝。
“起来,跪着。”虞听泉简短地下令。
梁进宝捂着疼痛的侧脸,恍惚之余还有屈辱。
叶子的死让他得到了发家的本钱。
凭借伶俐的口舌和一副黑心肠,梁进宝的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增长,买地置业,又赶上几次风口,他终于成了理想中的人上人!
他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走到哪里都有人叫他周先生。
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物在他面前也会微笑着同他握手。
差一些的小企业家更是追着车尾气求他投资。
他都记不清上一次挨打是什么时候了。
十几岁的时候,他能嬉皮笑脸地对着初恋女友下跪,那是浪漫;
二十几岁的时候,他舔着脸给追债大哥下跪,那是求生;
他今年四十多了。
莫名其妙从自家浴缸来到这个鬼地方,被一个陌生女人揍了一巴掌,她还逼他跪着?!
“不服气?”虞听泉倒提高跟鞋,还想再给他一下,弄个两边对称。
她明明没动手,梁进宝已经下意识把脸撇开。
身体在哆嗦,冷是一方面原因,另外还有逐渐加深的恐惧。
泛黄墙壁,光线昏暗,紫红色的厚木门乍一看就像棺材板。墙体有轻微的渗水痕迹,有个不讲公德的居民用黑色水笔在墙上写了一串手机号。
156……xxxx…xxxx……勇仔。
梁进宝抖得更厉害了。
一段陈旧的记忆突然插入。
那时候他也住在这栋楼。
从一个海员手里花400块钱租到的小公寓,有电,没燃气,生活不便。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去叶子那里蹭饭,一天不落。
墙上这串号码属于房东的儿子。
那天他接到房东电话,让他下次交租给勇仔就行了,电话号码是……
他从地上捡了一根快用到底的笔芯,顺手写在旁边。
号码早就记不清了,这件事他是有印象的。
他跟勇仔见了面,脾气合得来,一起吹牛喝酒,渐渐就熟悉了。
再后来,勇仔跟着他去沿海闯荡,得罪了当地一个家里有关系的富二代,被几个人拉上车去了荒郊野外,狠狠打了一顿。
梁进宝找到他的时候,脾脏破裂,大出血,送到医院已经救不活了。
勇仔是跟着他混的小弟,是第一个死在外面的人,梁进宝当然记忆深刻。
但现在不是缅怀兄弟的时候。
号码是对的,字迹也是他的……说明他真的回到那栋楼了……
是闹鬼吗,真是要索命吗?
那栋被火烧穿的公寓楼,里面散落着多少人的骨灰……听说公寓旧址发生过不少灵异事件,每隔几个月就有和尚道士去做法事,一直没能化解楼里的怨气。
梁进宝缩成一团,他无意间碰到过女人,皮肤是温热的,她应该是人。
“你到底是谁啊……我们不认识,我没害过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虞听泉晃了晃麻绳,拽得他向前一摔!
“不认识我没关系,接下来带你去见一些人,你肯定都认识。”
第一家,是一对老人。
这家的男主人耳背,虞听泉敲了好一会才等到他过来开门。
老人一脸诧异,想不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拜访他们。
当虞听泉让出自己身后的梁进宝,老人立即认出了他,呸了一口唾沫!
“小畜生,你还敢来!!”
“谁呀?”屋里传来低弱的声音。
人稍微靠近门口就闻到一股膏药味。
虞听泉说:“这一家的李老太太,邀请她的外孙女暑假过来住,小孩在电梯里踩脏了你的鞋,于是,你故意在他们家门口扔香蕉皮,倒胶水,害得老太太摔跤骨裂。”
梁进宝的目光凝固在老人脸上,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说不出话。
他应该心虚,更应该恐惧。
出事之后,老太太的老伴去找物业,跑了一趟又一趟,始终没找到是谁扔的。
就算外孙女提出最近只得罪了梁进宝一个人,但因为没有证据,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当初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楼道里没有监控,更没有人看见。
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为什么知道,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女人仿佛能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梁进宝底气不足地辩解:“是……我就是跟他们闹着玩……没想到她会摔倒。”
“你要是不做这些,她摔倒就和你无关,可你做了,那么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无需狡辩。”虞听泉训斥道。
他那点阴暗的心思,旁观者清。
档案里没提到小孙女当时的反应,即便小孩踩了他鞋子,没道歉,或者给他造成了损失,一个成熟的大人完全可以去跟家长沟通,而不是半夜三更去做这些小动作。
他就是又怂又坏。
梁进宝哑了声。
虞听泉其实没把故事说完。
后来公寓着火,李老太太腿脚不便,老伴没有放弃她,而是背着她跑。
可是他们年纪太大了,体力不支被落在后面。
眼看楼梯上的人推推搡搡,前路不通,生机渺茫。
二老叹着气,索性拐回家里,手拉着手坦然赴死。
梁进宝做贼心虚,事后一定会去确定死亡名单,所以他在看见老人开门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
他们已经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体弱老人了,那是死在火海里的鬼!
虞听泉踩住他,对老人说:“这个人也得罪了我,我带他过来供二老出气,不管他之后有什么不测,都有我担着。”
“在火海里求救无门,被烧遍全身的痛苦,您不会想尝试第二次了,对吧?”
她点点梁进宝。
“罪魁祸首就在这里,您留他一口气,我稍后过来带他走,等着他道歉的人还有很多。”
老人的眼神渐渐变化,从茫然到清醒,怨恨和苦涩在眼中交织。
枯瘦的手腕掉下大块皮肉,一道道皱纹里流出油污。
他张开嘴,口中没有舌头,只有被熏黑的残缺的牙齿。
浓重的烟味和焦糊味源源不断地从那个黑洞里散发出来。
不过他的所有恶意都绕开了虞听泉,只针对梁进宝一人。
屋里爬出来一个四肢着地的老妇,同样满身焦黑。
李老太太的头骨有两个黑乎乎的窟窿,原本该是存放眼珠子的位置,对准梁进宝,找对了目标,加速爬向门口!
梁进宝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救命,救命啊!有鬼啊!!”
虞听泉让开路,上身靠在墙上淡淡地瞥他一眼。
“你把活生生的好人逼成恶鬼,还想苛责他们意图伤害你,哼,自作自受,没有人能救你。”
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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