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睿温笑:
“纪帅登门,有失远迎已是失礼,怎么好躺着招待贵客?”说着一手搭在右腿上,“些许小伤,让纪帅看笑话了。”
纪鸿洲清笑摇头,“说的什么见外话?这行伍行军之人,谁还不曾挨过枪子儿,断过胳膊断过腿儿,都是小事,谁笑话谁?”
他还大咧咧安慰傅文睿,“养个百八十天儿,又是一条好汉!这事我也经过,傅参谋可千万别当一回事,残不了。”
众人,“”
秦峰抿抿嘴,轻翻了个白眼:
“小姑父,你是真会安慰人,我替我舅舅谢谢你。”
纪鸿洲面上笑意不减,轻飘飘睨了小孩儿一眼,没再说什么。
傅夫人适时插声,“阿睿,筝筝特地过来,你快叫她给你看看。”
傅文睿看了眼秦音,面无情绪开口。
“眼下这样看,可合适?用不用我躺下?”
秦音打量了眼他的腿,“躺下吧。”
傅参谋长立马让外面的副官进来,推他进屋。
秦音跟进去,纪鸿洲一手揽护着她,傅家人当然也要进去。
结果进了屋,傅文睿在副官的搀扶下艰难挪到床上,一抬眼,却见依然一屋子人。
他眸色微暗,殷红薄唇勾了勾。
“不用这么紧张,小伤。”
傅盛荣上前扶他躺下,姐弟俩对视,她轻轻摇头。
“你躺好,先让筝筝瞧瞧,大家都担心你。”
傅文睿抿唇没再说话。
他躺平后,副官帮着将腿抬平放在床上。
秦音上前做一些查看,手刚触碰到傅文睿裤腿,又被一只大手握住。
“我来。”
所有人齐齐看向纪鸿洲。
纪鸿洲却面不改色,“你说怎么做,我来弄,你不能总低着腰身,再窝着肚子。”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将傅文睿的裤腿抻高,手上动作并不温柔,隐隐牵动到哪里,疼的傅文睿脸白咬牙。
“妹夫!”
傅盛荣连忙开口劝阻,温婉含笑说道,“这种事,还是让副官来,不好劳驾你。”
纪鸿洲顿了顿,迟疑地看一眼秦音,最后施施然放手。
“成吧。”
秦音心生好笑,抿了抿唇面上却不显。
副官连忙上前,接替他的手。
自己的副官,伺候起来手脚要有分寸的多,倒没再牵痛傅文睿的伤口。
等他将腿上绷带也解开,秦音才上前查看。
纪鸿洲看向那副官,“拿把凳子来,说了我夫人不能低腰,更不能久站。”
副官连忙去搬凳子来。
傅家人齐齐神色各异。
秦音好笑地瞥他一眼,慢慢在绣凳上坐下,这才开始触碰傅文睿的伤处。
纪鸿洲则单手叉腰,就立在秦音身边,抻着头陪她一起看伤势。
这副半步都不能离开的样子,简直像个守妻奴。
傅家人皆面色微妙,一脸无语。
秦音认真诊查傅文睿的伤腿。
他本就是消瘦的人,一条腿膝盖以下上过药,混合着血迹,并不好看。
伤口在腿骨正中,子弹虽然取了出来,但对骨头一定会造成很大伤害。
她在伤口周围四处触碰,按压,给傅文睿带来很多痛苦。
他脸色已经白的吓人,硬生生咬紧牙关,才没嘶叫出声。
傅盛荣立在床头,不时用帕子替他擦汗,眼眶通红满眼担忧。
“这样不行。”秦音抽回手,看向傅文睿,“这得加固,用石膏,陈师兄没给你做?”
傅文睿额上汗水往下淌,唇瓣缓缓掀动,语声已然沙哑。
“在做,今日会带过来。”
秦音点头,“好,我在这儿等他来。”
她站起身,手还举着。
纪鸿洲扭头又看了眼那副官,挑着眉眼神凛厉,好似在质疑这人怎么如此没眼色。
副官立马又匆匆出去端水。
傅夫人迫不及待追问,“筝筝,阿睿的腿”
“陈师兄的医术不在我之下,他的腿伤可以放心交给师兄照看,伯母,会好起来的。”
傅夫人似乎只信秦音的话。
她一说完,傅夫人一口气瞬间就提上来了,脸色也好看许多。
“好,那就好!”
傅参谋长和傅盛荣也纷纷露出点笑脸。
副官端了盆水进来放在架子上,秦音走过去,一边净手一边徐声补充。
“枪伤会难熬一点,虽然已经熬过起先最容易感染的日子,如今天凉,他身体娇气,还是要多注意别感染风寒,否则很容易牵连伤处。”
“另外,最好卧床静养,别再乱动,否则腿骨长歪”
她拾起手帕擦手,回头看向傅文睿:
“按洋大夫的法子,要将腿骨重新敲碎,再让它重新长起来,那时可比现在痛苦,还要耗费更多心力和时间。”
傅文睿眸光动了动,淡淡点头。
“知道。”
“知道还充什么脸面?”
秦音打量他梳的齐整的头发,以及一身板正的军装,话说的毫不留情面。
“腿都没加固,就下床乱晃,我看你想以后做瘸子。”
傅文睿唇线微抿,面色冷沉没接话。
傅夫人却是吓坏了。
“瘸子?这腿养好后,阿睿他还可能?”后面的话她都不敢说出来。
秦音对上她惶恐忧虑的神情,启唇想安抚两句,话却被纪鸿洲劫走。
“瘸不瘸,那得看他老不老实了。”
纪鸿洲单手叉腰,好整以暇扫量了眼傅文睿的伤腿,挑眉戏谑道:
“这伤我熟,不老实的,多半都得瘸。那要遇上好大夫,做个听话懂事的病人,往后腿长好了,好好练练走路,多半也没大事儿。”
他看向傅夫人,“就算瘸了,也瘸的不明显。全看他老不老实了。”
傅夫人脸皮抽搐了下。
傅参谋长脸色沉肃,当即喝斥副官。
“听陈大夫的交代,腿伤长好前,不准他再下床!否则老子毙了你!”
副官军靴一并,一脸肃正地吼道:
“是!”
确诊了伤势,秦音又替傅文睿把了脉。
也不好所有人都在房里挤着,傅盛荣便请他们在堂屋坐。
傅文睿独自靠坐在床头,屋里只副官守着他。
前面交谈声似有若无飘过来,他听不真切,也不知他们聊些什么。
渐渐走神,视线定在自己暴露在外的伤腿上。
如此看,丑陋可怖。
满脑子只剩一双皎白柔软的手,在他腿上游走。
回忆被拉远,回到两年前,那只手他也曾牵住过。
“你非得嫁去湘城?你拿自己亲事去济贫,简直多此一举!秦音你疯了?”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少女拧紧眉,重重甩开他手,“傅文睿,这是你最后一次装病有用,往后你再用这招,我可不会来了!”
“你别嫁去湘城!纪军穷酸至此,说不定都打不赢这场仗,你不怕自己刚嫁过去便做寡妇?!”
“你少咒我,纪军不会输,我大哥会助纪鸿洲打赢胜仗!”
秦音,“就算会输,秦军的兵也不会白借。”
傅文睿这两年一直记得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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