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浅笑开口,“玉珍和颜儿来看我,晚上留她们一起吃饭。”

    “父亲。”长安扯他裤腿。

    纪鸿洲嗯了声,又低身将儿子也抱起来,这才踱步过来,顺带瞥了眼纪欢颜明显不端庄的坐姿。

    “你怎么回事?”

    纪欢颜一脸苦笑,又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我,我脚崴伤了”

    “崴脚?”纪鸿洲蹙眉。

    秦音扶着腰站起身,含笑替她解释了几句,又说:

    “我让人给老宅打了电话,留颜儿住一晚,等明早看看伤势,再安排人送她回去。”

    纪鸿洲没说什么,只淡淡盯了眼纪欢颜。

    “你多大了?往后别给人添这种麻烦,就不能稳重些,你大嫂大着肚子还要照顾你?”

    纪欢颜扁着嘴低下头。

    秦音适时开口劝了句,“别训她了,她也不想受伤。好了,天色不早,你先上楼洗漱,我让人安排开膳吧。”

    纪欢颜一脸感动,差点又要落泪。

    纪鸿洲没再说什么,抱着两个孩子上了楼。

    他一手抱一个,两个小家伙亲昵的搂着他脖子,在父亲怀里嘀嘀咕咕吵吵嚷嚷,热闹的不得了。

    父子三个的背影拐上楼梯。

    董玉珍看的神色复杂。

    再看秦音,即将临盆还气色正好,正扶着腰交代人做事,身边女佣小心翼翼搀扶着,生怕她累着。

    这栋房子,明亮温馨。

    夫妻恩爱,有一双可爱的儿女孩子,富足又温暖,她们这个家,简直令人羡慕到要命,羡慕到心里发酸。

    跟纪鸿洲同桌用膳,纪欢颜和董玉珍都不太自在。

    膳后,秦音送董玉珍离开,便交代芍药和冬荏安排客房,照顾纪欢颜回房歇息。

    夫妻俩相携上楼,洗漱后坐在床上,纪鸿洲帮秦音捏腿。

    “这个月是不是肿起来了?”

    “是有点,快生了,正常的。”

    先前怀龙凤胎,秦音很早就开始肿,临到生前就早早卧床,腿已经肿的没办法走路。

    这一胎倒是顺畅很多,没有孕吐,饭量也照常,人没长多少肉,看起来很轻巧。

    纪鸿洲,“我还以为不会肿了,你往后少走动,别太累。”

    “嗯。”

    秦音答应着笑了笑,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我大哥最近有没有来信?”

    纪鸿洲抬眼看她,摇了下头:

    “没有,好端端的不会突然打电报,怎么?”

    “没什么,想问问金矿开采的事,你派去的人有没有给添麻烦,有没有起冲突,还有分利什么时候会运回来。”

    秦音说着,一手撑在身侧,一手抚了抚肚子。

    “你之前那么上心,怎么人一派过去,你反倒不念叨了?是觉得万事大吉了?”

    “也不是。”

    纪鸿洲摇摇头,边换了条腿捏,便说道:

    “之前逼那么紧,已经够烦人的,如今都布置好了,只等着拿利,再催问是不是不太厚道?”

    “何况眼下还不急着用钱,先前也跟你大哥说好的,每年年底分利。”

    秦音歪头端详他两眼,若有所思开口:

    “你就没发现,自从纪军的人派去了徽州,我大哥都不给我送金条了,以前他每个月都会派人送来的。”

    纪鸿洲听言薄唇轻勾,“那是,以前那是单独给你的,如今我掺和进来了,他还能再送?说不定都给你攒着,等着年底一次性给付呢。”

    秦音眼睫眨了眨,没说什么。

    纪鸿洲抬眼问她,“怎么突然急上了?”

    秦音轻白他一眼,“你说呢?等你战机打下来,不要花钱吗?”

    纪鸿洲,“”

    “就军政府大库那点存蓄,都给你折腾完了,下面人吃什么喝什么?”

    秦音抽出自己的腿,瞪他一眼。

    “你那大库,每年就指望纳税那点钱,不说军饷,只军火支出都是个大头儿,赋税才能进多少?你这么能折腾,战机运回来,之后不得要一大笔钱?”

    纪鸿洲听言若有所思,徐徐盘起腿看着她。

    “难道你没想过,也许,战机根本弄不到手?”

    秦音淡淡看他,“这次弄不到手,你就会放弃?我看你那么上心,不能是一时脑热吧?”

    纪鸿洲薄唇微抿,抬手挠了挠眉尾,言语吞吐说道:

    “说到这个,其实,我正改造一只军舰”

    秦音愣住。

    “你嫁过来之前,这工程已经在做。”他言辞斟酌着解释,“当时军政府的窟窿,有一部分,是为了改造军舰的花销”

    所以突然要打仗,纪军才雪上加霜。

    他想到了抢,也想到了借。

    结果临时去抢是来不及了,最后只能朝坐拥金山的秦军借。

    “你现在还在造?”秦音惊讶到尾调都拐了弯儿。

    “啊。”

    “你后面哪儿来的钱?!还是打仗缴获的?”

    “不不。”纪鸿洲忙摆手解释,“打仗缴获的那些就那么多,后面还有还有抢的。”

    “抢?”秦音表情更震惊了,“哪儿抢?抢谁?”

    纪鸿洲舔了舔唇,“海关口,那些过路的商船,来来去去总要雁过拔毛,扒拉扒拉,多多少少也够花了。”

    秦音,“”

    纪鸿洲看她一眼,背脊缓缓坐直了。

    “我不是有意瞒你,这是军事机密,今儿跟你说,也是为了让你知道,军政府大库不止靠赋税温饱,也有些暗地里的路子,所以筝筝,你不必为这件事太费心”

    秦音气笑,“什么暗地里的路子?你还瞒了我多少事?还说自己没有私房钱?”

    纪鸿洲眼神一紧,顿时指天发誓:

    “那绝对没有!说没有,就没有!”

    “那你说,除了抢别人的,你还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捞财?”

    “什么叫伤天害理?话不能这么说”

    “还不是吗?你这跟街上的地痞流氓跟过路人收过路费,有什么区别?”

    纪鸿洲,“”

    区别大了。

    他好歹是土皇帝,跟来驻地内捞钱的外商多收点好处,不过分吧?

    看他不吱声了,秦音踢了他一脚。

    “说说啊,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其他来钱的路子?”

    纪鸿洲斟酌开口,“买卖官职。”

    秦音,“”

    “不过都有底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职务,做不好,再寻个错处打压了就是,不碍什么事。”

    “还有呢?”

    纪鸿洲摸了下鼻梁,语气略显心虚:

    “倒,倒货,有一帮人,时常下海上山的,打捞一些值钱东西,拿到暗市里倒卖倒卖,也能赚一笔。”

    “有些外商流出去的,到关口了再给扒回来,送到暗市里,还能再卖一回。”

    秦音眼睑微眯,“还有么?”

    “没了。”纪鸿洲摇头摊手,“这回真没了!就这些路子。”

    秦音气笑了。

    “纪鸿洲,你可真行。”

    军阀和匪气的做派,让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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