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三省主官、乃至潘弥业等人,目光都在盯着江景辰,都在等着江景辰有所动作,却又不去多加干涉。
想来是因为江景辰行事作风有异于常人,不能以常理推断。
这是个变数,是双方博弈都需要的变数。
说重要,是因为对局中少不了变数。
说不重要,是因为不但是双方都可以从变数中获利。
圣上已经多久没有单独召见江景辰?
杨士钰算了算,在三省主官没有接触江景辰之前,圣上对其恩宠之盛无人可比。
在这之后,圣上接连下谕,打了江景辰好几次板子。
虽然每次廷杖都有合理的理由,但细想之下,也不难品出另一番意味。
沈相通过费兴仑与江彦钧之间扯上了关系,这一步走的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倒是潘相命人在淮南道与江景辰接触,这一步走不错。
具体详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之后淮南道空出了一大批官位,吏部名正言顺选补了一批官员。
六部受尚书省所辖,谁敢说补官的人选里不存在沈相的授意?
之后,杜相走的一步更是直接有效,亲自出面约见江景辰,全然没有遮掩行踪。
具体说了什么同样也重要,关键在于走了这一步之后,文武百官会怎么看?
圣上又会怎么看?
帝王多疑,自古如此。
三省主官看似没有做什么有用之事,可实际上已经将该做的全都做了。
杨士钰收敛心神,正色道:“瞿鹏诚一案,若是深查,定能查到皇后娘娘,想来这就是江景辰或者说是潘大人想要的结果。”
朱全章淡淡道:“谁会因此受益?”
皇后乃是后宫之主,若是出了事情,受益的多半是四妃。
四人当中,谁能够得益最多?
杨士钰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是薛贵妃。”
朱全章又问:“为何会说是薛贵妃?”
杨士钰顺着思路,回答道:“因为纯王。”
朱全章开口道:“你是觉得江景辰站到了纯王阵营?”
杨士钰点头道:“圣上分封诸王,唯有纯王一人私自跑去淮南道,期间与江景辰多有接触,想来是在那时候就有了心思。”
纯王乃是薛贵妃所出,乃是圣上膝下长子。
安王则是中宫皇后所出,是为嫡子。
眼下诸王都在盯着储君之位,当中又以纯王与安王二人封储希望较大。
皇后一旦出了事情,难免会影响到安王。
说是薛贵妃得益,倒不如说得益之人会是纯王。
朱全章闭目深思良久,再睁眼时,双眸中依旧带着些许疑惑。
瞿鹏诚一案,意在皇后,这点应是无错。
若是如此,得益者必在后宫。但凡涉及后宫,无外乎两件事:为己争宠,为子夺利。
四妃当中除孟淑妃膝下无有子嗣,薛贵妃膝下纯王李守拙乃是长子,穆德妃膝下赵王为第五子,殷贤妃膝下楚王为第七子。
除此之外,另有八、九、十一子出自九嫔。
至于刚怀上龙嗣的瑞婕妤
一个才怀上龙嗣之人,能不能平安生下皇子尚且未知,自然也就无从得益。
朱全章摇了摇头,说道:“除了瑞婕妤是刚怀上龙嗣之外,九嫔当中三位,四妃当中有三位,共六位妃嫔,膝下六位王爷,母子都在盼着皇后出事,盼着安王受到牵连,你只说薛贵妃,未免太过武断。”
一下子扯出这么多人,杨士钰也有些迷茫。
但凡涉及储位之争,再简单是事情也会变得无比复杂。
“那,依岳父大人之意,瞿鹏诚的案子还要不要深究?”
“全看江景辰,他想怎么查,你就配合怎么查。老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故布迷阵,最终得益之人又会是谁”
顿了顿,朱全章神情严肃,告诫道:“身在官场,身不由己。眼下形势越来越复杂,你在刑部为官,需牢记一点:遇事莫出头,躲在江景辰背后,如此便可无忧。”
杨士钰应声道:“岳父教诲,小婿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朱全章点了点头,说道:“去看下娴儿吧,今夜醉仙楼设宴邀京兆府尹一叙,你随为父一起去。”
是因怀孕一事,这才变了态度?
杨士钰来不及多想,当即恭声道:“是。小婿先去看望娴儿,随后再来寻父亲,有劳父亲稍待。”
母可凭子贵,父也同样可以。
因着妻子怀孕一事,杨士钰总算是被岳父所接纳,获得了认可,此刻才真正正为朱家一份子。
醉仙楼。
京兆府尹应约而来,含笑道:“可真是稀奇,许久不曾联系,今儿个怎会这般舍得在醉仙楼设宴请我吃酒?”
朱全章也不客气,直言道:“醉仙楼一桌席面可不便宜,请你来自然是有事想相询,否则老夫可舍不得掏这顿酒钱。”
能这般说话,想来是关系不浅。
岳父人脉越广,当女婿的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杨士钰热情起身为二人倒酒,过程中一句话不曾主动说出口。
京兆府尹将一切收入眼底,打趣道:“倒是有点眼力劲,你可是有福啊。”
朱全章笑了笑,转言道:“今日喊你来,是想问一问江景辰去京兆府寻你,期间都谈了些什么?”
京兆府尹略显诧异,好奇道:“你今日怎么也过问起江景辰的事情来了?”
朱全章眉间微蹙,询问道:“除我之外,今日还有谁过问江景辰之事?”
京兆府尹也不隐瞒,直言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小孙御史也来寻我,同样是问江景辰之事。”
小孙御史,指的就是孙怀瑜。
朱全章来了兴趣,追问道:“是孙敬远的意思?”
京兆府尹摇了摇头,回答道:“应该不是,临行前小孙御史还交待我不要与旁人提及此事。”
孙怀瑜不过是八品监察御史,京兆府尹可是从三品实权主官,即便是不论官职权重,仅是年龄上也是个长辈,居然用到“交待”二字,想来是孙大人没有将儿子教好啊!
杨士钰心中觉得好笑,却又不好表露半点神情。
同朝为官,朱全章自是知晓孙怀瑜的性子,沉吟片刻,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江景辰也曾在御史台任职,又是怎么惹到了孙怀瑜?”
京兆府尹依旧摇头,只将孙怀瑜所问之事说了一遍,随后又道:“江景辰来找我,实际并没说什么,只说是同僚之间走动,聊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之事。”
杨士钰脸色微变,暗自看了岳父一眼,得了准许之后,方才开口道:“敢问府尹大人,江侍郎可曾提及瞿鹏诚一案?”
京兆府尹如实回答道:“不曾。再说了,这案子已经转呈给你们刑部审理,那便与京兆府无关,自是没必要再来寻老夫提及此案。”
不曾?
他没说?
江景辰什么都没说?
只是亲自跑了一趟京兆府,半句不提有关案件之事?
杨士钰目光呆滞,只觉内心泛起一阵苦涩,那滋味简直比黄连还要苦上几分。
所以,是被江景辰当作猴来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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