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无情。
此四字可谓是字字血泪。
董瓒深以为然,想了想,说道:“孙怀瑜的确是去了一趟京兆府,但并未与杨士钰有过接触,公子倒是无需为此事担心。”
提到孙怀瑜,势必是会想到其父孙敬远。
当初,孙敬远提出的条件的确诱人,只可惜孙怀瑜未免太过不懂事了些。
这样的人,留着迟早会成为麻烦。
江景辰开口道:“依着杨士钰的性子,既然提及,出这个门之后,多半是会去寻孙怀瑜,不会放着好好的一颗棋子不用。”
董瓒建议道:“孙怀瑜不识抬举,一而再,再而三,总是要跟公子过不去,若是放任不管,长此以往只会越发肆无忌惮,依着属下看,不如适当教训一番。”
江景辰做了一番权衡,说道:“眼下的局势不适合再去招惹御史台,孙怀瑜又是个不小的麻烦,既然是麻烦,总的想办法解决才是。”
董瓒不太确定话中之意,追问道:“可是要派人刺杀孙怀瑜?”
江景辰含笑道:“收拾孙怀瑜不一定要派人前去刺杀,他有个好爹,御史台那一帮子御史可不好惹,终归是要想个万全之策,不动则已,一击致命。”
孙怀瑜敌意太重,极为容易被杨士钰利用。
瞿、越两家影响不大,可以忽略不计。
安王、杨士钰、孙怀瑜,三人成合击之势。
即便是能够说动纯王,依着纯王的性子,只会出手对付安王。
顾忌孙敬远以及朱全章的面子,非不得已的情况下,纯王大概率是不会主动向孙怀瑜和杨士钰出手。
以一敌二,背后还站着孙敬远与朱全章。
江景辰并非孤身一人,但手里最大的底牌是见不得光的势力,这才刚开局,自是不好暴露出来。
百乐门招揽的勋爵子弟刚踏入仕途不久,位置尚未坐稳,手中也无多少权势,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
魏秉文背靠大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为人却是时而聪慧,时而又显愚钝,令人摸不清路数,着实有些不好拿捏。
还有谁能够利用?
孟维桢?
那家伙虽是大理寺少卿,手中不少实权,只可惜性子太过安逸,胆子也小,近来也无过多交往,很难说动他参与进来。
陶宏广是颗暗子,还没到用的时候。
马季安能用,此刻却还在地方上巡视。
还有谁?
江景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笑容也随之绽放。
正在处理公务的潘弥业忽然打了个喷嚏,下一刻就见满面灿笑的江景辰忽然出现。
潘弥业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走路怎么也不出个声?”
江景辰也不跟对方客气,自顾自落座,幽幽一叹,说道:“大人,您曾说过要为下官遮风挡雨,眼下风雨来了,大人可不能退缩啊。”
潘弥业闻言,眉间皱起,询问道:“你又招惹了什么麻烦?”
江景辰无奈道:“大人这话可就说错了,不是下官招惹麻烦,而是麻烦找上下官。”
潘弥业放下手中公文,眸光一扫,说道:“是为了瞿氏旁支一案?”
江景辰顺势恭维道:“大人果真厉害,下官正是为了瞿鹏诚一案而来。”
他将方才杨士钰来寻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紧跟着长叹一声,感慨道:“他们三人,下官只一人,双拳难敌六手,实在是招架不住,这才来寻大人帮忙。”
潘弥业眉间越皱越深,深思良久,方才开口道:“孙家小子也是个不成器的,没什么本事也就罢了,连这种事也来掺和。孙敬远更是无用,自家孩子都教不好,净等着别人去教。”
想当初还是一口一个孙大人,如今入了政事堂,身份不一样,直接喊起了名字。
无势时低眉顺眼,得势便有张狂的资本。
这就是官场,最为现实。
江景辰顺势说道:“孙怀瑜分不清轻重,一味由着性子做事,就得要大人您出手好好教一教。”
潘弥业失笑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不够实诚,究竟是想让本官教一教孙怀瑜,还是孙敬远?”
江景辰也不觉尴尬,坦然道:“子不教,父之过,孙怀瑜成了今天这样的性子,孙大人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是没有孙敬远在背后撑腰,孙怀瑜算个屁。
奈何人家会投胎,有一个好的出身,哪怕是一点真本事都没有,等到熬够了资历,也能混上个四品官职。
当然,在御史台那样的地方,即便只是八品监察御史之职,也足够份量拿出来显摆。
文武百官都知道,御史台不好惹,有时连圣上都不得不忍让一二。
潘弥业陷入犹豫当中,良久都不曾开口说道。
江景辰心念转动,开口道:“下官会请纯王殿下帮忙,再加上大人鼎力相助,便是三对三的局势,如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潘弥业苦笑道:“你起初只说要对付杨士钰,再算上一个朱全章,可没说过会将事情弄得这么大。孙敬远也就罢了,怎么连安王殿下也给扯了进来?你小子实话实说,到底在谋算些什么?”
江景辰一声长叹接着一声,无奈道:“下官本就是奔着杨士钰与朱大人去的,只不过没想到杨士钰居然能请来安王殿下助阵。”
潘弥业狐疑道:“是真没想到,还是皆在意料当中?”
江景辰毫不犹豫回答道:“是当真没想到。”
有些话是问不出来的。
潘弥业心里清楚,这事到了江景辰手里,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简单,在此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下也不多说,只道:“若再牵扯到纯王殿下,这事可就大了。”
江景辰开口道:“安王殿下一动,这事就小不了,再多个纯王殿下,这事也大不了。”
话听着多少是有些怪,但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文武百官都知道,圣上一天不立储君,底下几位王爷之间的明争暗斗就不可能停止。
从某个角度去看待此事,完全可以说是圣上默许了王爷之间的争斗。
颇有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储位之争,就好比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斗则大者伤、小者死。
圣上的心思倒也不难猜,大抵是觉得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荣登大宝,才有能力稳固大周江山。
也正是因此,无论王爷私下如何明争暗斗,这事儿到了圣上那里都不是什么大事。
潘弥业倒是不担心圣上降罪,思量了一会,提醒道:“你当知晓圣上意在何处,本官可以帮你,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江景辰正色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绝不敢有负圣恩。”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圣上也好,潘弥业也罢,所有人都将他当做棋子,以此来为自身争夺利益。
基于这一点,只要还存在被利用的价值,他就可以活的比旁人多得多的宽容之心。
直到失去利用价值那一天,就是清算总账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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