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鹏诚一案已经捅到了圣上面前,但那都是安王的说法,不会对刑部尚书产生多大的影响。
换作江景辰去说的话,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潘弥业无暇顾及言语中的嘲讽,当即近前,压低声音道:“这里头水深的很,你把握不住,听本官一句劝,莫要树敌太多,以免日后悔不当初。”
江景辰也不多言,直接开口询问道:“大人是一定要保杨士钰?”
若不是被朱全章胁迫,何至于费劲保一个杨士钰?
只是这事不容让旁人知晓。
怪也只怪当初太过贪心,否则也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
可话又说回来,为官之人,有哪几个不贪?
一时间,潘弥业思绪变得凌乱,好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只将手一抓,硬是扯着江景辰回到堂内。
“来人,立刻去沏一盏本官珍藏的敬亭绿雪,好叫江侍郎好好品鉴一番。”
敬亭绿雪,产自敬亭山一带,乃是绿茶中的珍品,以其芽叶色绿、白毫似雪而得名。
入刑部当官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江景辰并未感到得意,反倒是对当中内情有了更加清晰的猜测。
一定是个很大的把柄,否则不可能让潘弥业如此。
借着取茶叶之机,潘弥业私下与属官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去朱府传话,就说:杨士钰被捕下狱,江景辰欲要面圣。”
属官不敢多问,应声道:“下官这就去。”
回过头来,潘弥业装作若无其事,含笑道:“江南道,好地方啊!听闻你曾在那里待了十年,想必喝过不少好茶吧。”
大周共有八个茶区盛产好茶,分别是:山南茶区、淮南茶区、浙西茶区、剑南茶区、浙东茶区、黔中茶区、江西茶区、岭南茶区。
江南道有好茶,但好茶并非全部产自江南道。
此时提及江南道就显得十分有意思,好似另有所指。
江景辰不愿接话,直言道:“大人,下官目的明确,就是要拿杨士钰治罪,以正刑部风气。”
刑部风气何时轮到一个侍郎来正?
潘弥业气急,却又心有顾忌,不好说些什么,只道:“你与杨士钰之间并无生死大仇,为何就是不肯放他一马?”
蚊子咬人不痛,关键就是痒痒难受。
杨士钰就是那只蚊子,小小一只,时不时跑来叮上一口。
偶尔一两次倒也不是不能忍,偏那家伙不自量力,一口接着一口,没完没了。
不仅自己叮,还招呼另外几只蚊子一起叮,实在是惹人生厌。
眼下还好,往后若是招来更毒的蚊子,搞不好就会被传染某些疾病,真到了那时候可就后悔莫及。
是麻烦,就得尽早铲除。
江景辰不指望潘弥业能够理解,只回应道:“下官得圣上垂青,钦封为刑部侍郎,自当秉公办案,才能不负圣恩。”
潘弥业顺势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杨士钰究竟犯了何事,以至于你要如此大动干戈?”
江景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中一紧,立刻起身跑出屋外,喊来董瓒,交待道:“案件结束之前,你就待在大牢内,我会再找人与你轮岗,务必确保十二时辰寸步不离守着越岐。”
董瓒心思微动,询问道:“毕竟是刑部大牢,他们不至于如此胆大吧?”
江景辰冷冷一笑,说道:“正是因为是刑部大牢,所以才会不安全,先前可不就是发生过一起投毒事件。你进去之后注意些,不是咱们的人送的食物都别吃,哪怕是一口水也别喝。”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同理,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
真要是被逼急了眼,没什么事情不敢干。
董瓒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将阿玉喊来,有她在的话就不用担心有人下毒。”
经此一提,江景辰瞬间反应过来,苦笑道:“这段时间阿玉醉心炼药,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个‘大毒枭’的存在。你快去跑一趟,问阿玉拿些解毒丸来分给越氏家眷,以备不时之需。”
倒也不怪记性不好,而是青玉自入京以来,施展手段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毕竟是底牌之一,总不好轻易暴露。
董瓒深知情况紧急,应声之后立即出了刑部。
潘弥业一路小跑追了出来,喘着粗气道:“你跑什么跑,本官喊你半天了,也没见你慢下来,怎么就呆在这里了?”
江景辰含笑道:“下官见天色忽变,估摸着是要下雨,于是便着急回家收衣物,跑到半路才记起今日并未晒有衣物。”
潘弥业抬头,只见天空万里无云,当即气愤道:“现如今是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找了,青天白日睁眼说瞎话,真当本官好糊弄吗?”
江景辰淡淡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大人不觉得今日的风有些大吗?”
声音低沉而平静,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忧虑。
潘弥业皱眉,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不见一片乌云。
莫名间,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江景辰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大人,这场风雨恐怕不是一般的风雨。您看,那乌云翻滚,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风卷残云,天地为之变色……这一切种种,都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变革即将到来。”
潘弥业心中一震,不禁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他能够入主政事堂,当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江景辰。
两人之间的关系乃是互惠互利。
若是闹僵了关系,日后怕是再难修复。
再说朝堂局势波诡云谲,圣上心有宏图却逊于力,政事堂众相虎视眈眈,文武百官摇摆不定。
种种迹象表明迟早会有一场重大的变革。
旁人不好说,但潘弥业深知自己与江景辰都没得选。
圣上已经安排好了他们要走的路。
心思不断转动,潘弥业再三犹豫之后,开口道:“你且随老夫来,有东西要拿给你看。”
关系的变化,是从称呼的转变开始。
江景辰察觉到了潘弥业态度的改变,心念一动,紧随其后。
二人步入堂屋。
潘弥业屏退左右,关上门窗,深深吸了口气,将藏于怀中的册子拿了出来。
“这就是老夫为何要保杨士钰的原因。”
“账本?”
江景辰接过册子,细细翻看。
潘弥业长叹一声,说道:“都是早年间置办下的产业,当时用了些许不光彩的手段,不知怎的,竟会被朱全章查到了与老夫与之关联的证据,以至于受他胁迫。”
江景辰看完册子,脸上流露出几分古怪之色,询问道:“这些产业加起来,能值个一百万贯?”
潘弥业苦笑道:“当然值不了那么多。最多就值个三四十万贯吧,可也就是这三四十万贯,足以葬送掉老夫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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