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
一夜之后,江景辰在望海楼设宴,再邀费兴仑入席。
不同于上次,青玉在酒中多添加了些东西。
费兴仑喝下后当即昏迷,再次醒来时已在船舱内,身上也被铁锁缚住。
“是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费兴仑并没有恐惧和慌乱,也没有被暗算后的气急败坏。
他只是疑惑不解,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选择。
江景辰直言道:“你和游方道士所说的那些话,我全都相信,因此没必要分个真假,只需做出选择。”
费兴仑挪动身子,换了个较为舒适的位置,追问道:“可你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刺客所言,难道就不怕回不去吗?”
面对费兴仑的问题,江景辰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并非选择相信,而是选择赌一把。”
话音刚落,费兴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立刻追问道:“赌什么?”
江景辰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费兴仑不禁莞尔。
场面变得安静,二人相对无言。
倘若如费兴仑所言,那么归京途中,吕恒必将动手。
江景辰早在登船之前,便让青玉在食物里动了手脚。
吕恒不动手则已,待到下船之前,自会解开他们身上的毒。
倘若一旦动手,包括费兴仑在内,共计五十二人,全都得死。
至于之后……
沉船计划虽然有些牵强,倒也不是不能用。
费兴仑本以为足够了解江景辰,却是没想到此子行事如此迅捷不按常理。
上一刻还在席间有说有笑,下一刻便用上了对待犯人的手段。
万事可算,唯有人心难测!
官船平稳航行,整日待在船上无所事事,江景辰便与费兴仑闲聊,多是说些无关紧要之事。
期间,费兴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慌乱、害怕等情绪。
从始至终古井无波,好似早就预料到一样。
江景辰不禁好奇,询问道:“只需七日便能抵达京畿县码头,最迟第八日便能向圣上复命,到时候你是一力承当罪责,还是另有计划?”
费兴仑淡淡道:“先前我便与你说过,这是一场必死之局,同时也是一场朝堂游戏,你明白吗?”
江景辰坦然摇头,询问道:“明白什么?”
费兴仑垂眸看了身上的黑色铁锁。
江景辰再度摇头。
虽说一流高手不足为惧,可若是放开手脚,在这船上总归是个隐患。
青玉倒是可以用药来压制,但这样一来便会暴露出痕迹。
毕竟蒙汗药和能够压制真气的毒药可不同,不是随意哪个药贩手中都能买到。
既然打算将人都交给圣上处置,自然是不宜暴露过多信息。
江景辰安抚道:“就几天时间,暂且忍一忍,等到地方就能够轻松了。”
话中透露出另一层意思。
费兴仑不置可否,笑而不言。
江景辰见状,将话题重新拽了回来,追问道:“闲着也是闲着,说说看,我需要明白些什么?”
费兴仑收敛笑意,正色道:“游戏就会有输赢,输赢定生死。但是有比生死更加重要的东西。”
江景辰顺势接口道:“比如说?”
费兴仑反问道:“圣上的目的是什么?”
江景辰微愣,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要废除政事堂。
是要让三省主官下台。
是要废去三省制度。
说到底,圣上想要的东西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集权。
一国之君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因此就需要把部分权力下放到各个衙门。
政事堂与三省六部的存在,完全把控着国家财政、军政、行政以及人事大权。
也正是因此,即便当今圣上是一国之君,也无法随意增设衙门,无法任意罢免朝堂重臣,无法随心发动战争。
圣上不是要对付政事堂,不是要三省主官死,更加也不是喜欢打仗。
所做一切是为了集权,是为了更好的开疆拓土。
因为只有做成这件事才能被载入史册,名垂后世万古流芳。
打从心里说,江景辰对这样的想法是认同的。
但凡是人都有追求,圣上身为一国之君,能追求的东西并不多,当中有意义之事寥寥无几。
执着于开疆拓土,总好过像某些帝王那般问道求长生。
念及至此,江景辰眉头紧皱,追问道:“你是说那三位大人愿意妥协?”
费兴仑嘴角扬起,淡淡道:“你猜。”
一瞬间,江景辰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下位者以生命为赌注,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场博弈。
过程对上位者来说并不重要。
江景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道:“若是如此,先前的坚持有何意义?”
费兴仑双眸不复先前光彩,神情略显无奈,开口道:“总得试过,才会知道有没有意义。”
三省主官并没有不臣之心,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只是他们心有不甘,便想着总得试上一试。
能赢自然最好,若是输了
失败固然是悲惨,但更悲惨的是从未去尝试。
费兴仑忽然展颜一笑,轻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有些人生来就与众不同,心中所坚持之事常人难以理解。
对也好,错也罢,死后一捧黄土,皆由后世人说。
江景辰忽然间没了兴趣,摇了摇头,无奈道:“也就是说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在你们的预料之内?”
费兴仑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其实并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前方的路早已清晰可见,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言语平静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江景辰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他的眼中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紧着费兴仑看了许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船舱内安静异常。
良久之后,江景辰打破了沉默,语气低沉,追问道:“那名宗师刺客究竟是受谁指使?”
费兴仑微微一笑,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江景辰对视。
“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以你的聪慧才智,想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无论是相爷还是当今圣上,他们都希望你死在局中。”
费兴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一柄重锤挥下,重重敲打在江景辰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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