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小道上,马蹄作响,一路向东而去。
杜余笙看着前面御马奔策的人,端的是素衣若雪,招展翻飞,恍若谪仙。
他心下愉悦,双腿一夹马肚,跟了上去,与那人齐行。
少年嘴角上扬,高声喊了一声:“师尊。”
君玥宁侧眸问道:“何事?”
少年就笑,没有回答。
三匹马停下了。
洛铭宇抬头一看,小镇入口雕龙画凤的的梁柱撑起一块牌匾,只见上面写着金灿灿的大字。
枫鸣小镇。
杜余笙:“师尊,就是这了。”
君玥宁:“下马,进去。”
三人将马交给守镇的门人,就进了小镇。
镇里十分热闹,熙熙攘攘,车马如织,身着华服的人比比皆是。
洛铭宇细细的打量着周围,霎然,美眸一缩,轻轻啊了一声。
“洛铭宇,怎么了?”杜余笙一听担心道。
银纹绣花,轻紫衣裳的少年抬起白皙修长手指往一边指去。
君玥宁也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正在这时,耳中传来敲锣打鼓之声,端的是热闹非凡。
那队虚虚飘渺的“送亲人”吹吹打打,连呼带号的直直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毛骨悚然。
来往的百姓,没有丝毫的反应。
杜余笙讶然道:“师尊,那些百姓怎么没有发现?”
君玥宁微微蹙眉,面色凝重道:“是阴亲,怕是与此番委派有关。”
洛铭宇眸中带惑,问道:“师尊,枫鸣小镇已有百年,向来民风淳朴,生活富庶,怎会有阴亲?”
“邪祟作乱,镇内有冤情。”
“速去陶家。”
黑鸦呱喋,振翅飞散,落于枝头。
陶家祠堂。
烛影绰绰,昏黄的光将人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有些诡异。
一个黑影躬身向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两拜,十分诚恳。
拜的正是灵位。
拜完后转身跪地哽咽起来,含糊道:
“三位仙君,还请救命呀,帮我们看看呐。”
开口的正是陶员外。
洛铭宇过去将他扶起,道:“员外放心,先与我们细说,待了解后,也好再做打算。”
少年话语平和,隐隐给人一种镇定自若,淡定从容的感觉,陶员外不知不觉中冷静了下来,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开口道:“自从我儿下葬,家里就夜夜不得安眠,噩梦缠身,灵牌泣血。”
陶员外刚说完,就瞟了一眼灵牌,一下子吓晕了过去。
陶娘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神色着急,“爹,你醒醒。”
君玥宁抬手打了一道咒印过去,淡声道:“他没事了。”
他走近泣血的灵牌,大喝道:“孽障,还不出来。”
他伸手虚空一握,灵牌内向诡异幽长的哈哈声,随后又是苦不堪言的哀嚎声。
君玥宁凤眸微怒道:“出来。”
金色的灵力越发危险,嚓嚓的,灵牌碎裂。
一团黑烟逃窜而出。
“铭宇,守住祠堂。”
君玥宁嘱咐一声,带着杜余笙急急追去,到了一处荒地,黑魆魆的暗夜里,偏偏多出一件红漆棺木,里面什么也没有,棺木的土坑旁,新土也不翼而飞。
阴森诡异,惶惶然,一顶花轿遥遥从雾中钻出,幽幽的从他们旁边过去。
八个大汉笑嘻嘻的抬着花轿,紧实的肌肉暴露在外,前有小鬼开道,敲锣打鼓,后有鬼幕相随。
喜气洋洋。
一阵阴风吹过,花轿帘子随风掀起。
杜余笙看清了。
帘子后的人,诡异的歪斜在轿子里,鲜红的盖头下是一点青白的皮肤,嘴被针线密密的缝着。
她的四肢被木棒钉住了!
轿子一颠,盖头滑下大半,一双圆睁的眼露了出来,瞪住了他。
她竟是在笑!
轿子轻轻飘了过去。
君玥宁传音道:“跟上去。”
轿子在一处辉煌喜庆的住宅前停了下来,轿夫将轿子压下,新娘伸出白皙圆润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新郎的手心,红影摇摇,进了屋内。
新娘已然不是轿内那般模样了,只是肚子微微隆起。
杜余笙跟在君玥宁身后,一起进了宅内。
鬼宾满座,红绸飞舞,烛光明亮。
今夜良辰美景,不醉不归啊。
来来来,干,哈哈哈。
大喜大红,欢声笑语满室盈堂。
新娘与新郎拜堂,陶员外座于高堂,眼神空洞,僵硬的做着动作,嘴里说着冰冷的祝词。
洛铭宇和陶娘子站在两侧,僵硬的注视着这场婚礼。
杜余笙和君玥宁皆是一惊,却也不敢妄动。
鬼宾开始起哄,闹着让新郎掀起盖头。
新郎满面春风的将红纱掀起,露出了新娘的绝美面庞。
新娘长得眉清目秀,一双杏眼含情,红唇娇艳动人,勾人夺魄。
变故突生,周遭乱起来,阴风四起,鬼宾凶恶,新郎倒地。
鬼新娘突然发疯,戾气肆虐,张牙舞爪起来,嘴里嘶吼着:“薄情郎,薄情郎,偿命,偿命。”
君玥宁朝着被控制的三人打入咒印。
猛然清醒间,陶娘子看见鬼新娘大喊道:“南婉。”
众人心中皆是一怔,君玥宁飞身向前将鬼新娘制住,困在结界之中。
杜余笙、洛铭宇同鬼宾厮杀起来。
黑影矫健,在空中起落,如蛟似虎,斗得天旋地转。
陶员外爬过去将新郎的尸身扶起,拖到角落里,哭得期期艾艾,泣不成声,哽咽的喊着:“最儿,最儿……”
陶醉?
陶娘子已是半老徐娘,被吓得抖如筛糠,躲在帘子下,眼睛死死盯着鬼新娘,半句话也说不出。
鬼新娘就要失控。
君玥宁剑眉压得极低,不敢有丝毫松懈。
怨气竟这般重。
金光瞬间,罡风涌起。
“浮生,召来。”
是师尊的灵武!
君玥宁手指轻拢,琴声流转,梅纹萦绕,灵光四溢。
“安魂,静。”
灵乐响起,鬼新娘面部挣扎扭曲,嘴里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难听至极。
片刻后,周遭静下来,鬼宾散去。
鬼新娘脸上的蔓延黑纹渐渐消失,狂躁的眸子恢复清明,偏头看着角落里的新郎,泪流满面,血泪不止。
“为何作祟?”
南婉神色平静,只是什么也不说,手无意识的抚着小腹。
君玥宁又道:“你与陶家有何渊源?有何冤屈?”
南婉终于开口了,幽幽道:“我本是陶家新妇,自幼与阿最相伴,青梅竹马,本以为一切顺遂。”
她闭上眸子,轻呼出一口气道:“哪曾想,一个算卦人说我命中带煞,会克陶家,败陶家财运。”
“我原以为,阿公他们是不信这些的,没想到,我的相公,我的公公却听信那算卦人的话,要为我配冥婚,抵了我的煞气,保陶家万贯家财。”
杜余笙和洛铭宇听到这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南婉继续道:“于是我的好相公骗我喝药,将我迷晕,连夜将我定在轿子里,任由那些人用木棒将我钉住,任由他们封住我的嘴。”
“我死死哀求,却不得他半分垂怜,我不甘心,我的孩子都还没出生就……”
君玥宁抿唇唇不语,抱着琴的手已经发白,眸中怒意滔天。
“后来他娶了富商之女唐菱,我心怀怨恨,便夜夜入她梦中,搅得她不得安宁……”
“再后来,阿最也死了……”
她忽地笑起来,“十年了,都是报应,他死了,哈哈哈哈……”
她笑着,血泪却是止不住的流。
南婉最后说:“我累了。”
她终是再无留恋了。
她心底始终是软的,狠不下心,真要了他们的命。
喜庆的楼房坍塌,幻境不再,四周俱是荒芜。
君玥宁恼怒,厉声厉色道:“陶氏,还不据实交待?”
凌厉的气势如同尖刀一般,直入人心 ,陶员外战战兢兢,颤抖不止,跪地道:“是她胡说,明明是他勾搭官家老爷,红杏出墙,官家老爷要娶她,我们市井小民,怎敢与官斗?不得已为之。”
君玥宁冷笑,“不得已?”
蓦然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陶员外硬着头皮道:“事实如此。”
君玥宁怒极,“禽兽不如。”一掌挥下,陶员外脸上立刻火辣辣的疼。
“师尊!”
杜余笙与洛铭宇一惊,他们的师尊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
陶员外咬牙切齿捂着脸嘶吼道:“我是主,你竟敢打我,就不怕踏雪之巅惩戒吗?”
他真是气愤至极,称呼由‘仙君’变成了‘你’。
踏雪之巅的规矩,除魔之人不可对凡人动手。
动手之人要到戒侓台领三十鞭罚,在道戒侓堂内跪地思过。
君玥宁气愤挥袖,道:“另请高明,我不管了。”
陶娘子泪眼婆娑,愣在一旁,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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