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教,极乐殿。
浮沉子和管道通刚到极乐殿门前,便看见那年轻道士忘机正站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着他们。
两人向前紧走了几步,朝着忘机一拱手,忘机还礼。
管道通你这才一脸喜色道:“劳烦忘机师兄进殿通禀教主,道通和天师要求见教主!”
忘机闻言,打了稽首道:“两位被教主派去审问穆颜卿,看两位的神色,应该是很顺利啊有好消息么?”
管道通点了点头,眉开眼笑道:“忘机师兄猜得不错,我与天师费尽心力,终于有所收获,请忘机师兄赶紧去禀告教主得知!”
忘机这才稍显意外的看了两人一眼,方淡淡点了点头,转身朝极乐殿里去了。
过不多久,却听见殿内脚步声传来,两人抬头看去,却见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蒙肇竟亲自迎了出来。
看到浮沉子和管道通,他竟十分少见地加快了些许脚步,来到两人近前,竟又十分罕见的先笑了起来道:“天师道通看样子,你们有收获啊”
浮沉子朝管道通眨眨眼睛,那意思是,道兄,你表演的时候到了,我不跟你抢功劳。
管道通如何不明白,心中又暗叹浮沉子这人真能处,赶紧朝蒙肇施了大礼,刚要说话。
蒙肇却道:“此处并非讲话之所,道通,天师啊随我进殿说话!”
管道通闻言,都有些不敢相信自
己的耳朵了。
这什么地方,极乐殿!平素不是教主传召,连门前多停留一下都是罪过,即便传召,也只能在殿门前等候,由忘机传递消息。
全阴阳教,除了两大护法有资格进入极乐殿,自己可连进殿的资格都没有的!
今日,教主竟然让我进殿说话!这是什么?这是莫大的抬举啊!
难不成,我管某人从此要飞黄腾达了!
管道通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赶紧大拜谢过。
浮沉子到时没觉得如何,毕竟他与阴阳教只是合作关系,他来的时候,蒙肇多少还是给些面子,让他进去的。
蒙肇说完,转身当先朝殿内去了。
管道通赶紧一拉浮沉子,两个人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走进殿中,浮沉子方觉得今日的极乐殿,的确不同于往常。虽然光线还是很暗,但比之前多点了不少的蜡烛,虽然周遭还是看得不太真切,但模模糊糊能分辨出个大概。
除了这光线的变化,浮沉子从刚进这殿中时,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虽然很淡,但浮沉子却是能闻出来的,这香味并不特殊,就是那些大族女娘家闺房中的脂粉香味。
浮沉子心中冷笑,神态却十分自然,跟着蒙肇朝殿中走去。
大殿的深处,正是那张宽大的桌子,桌子后是蒙肇的床榻。
只是,这次床榻上铺盖和所用之物的颜色却换了。
以前都是黑白两色,这次却是红色的,连床榻的幔帐都换成了
粉红色的纱帐。
这颜色和格调,跟整个幽暗大殿,显得极为不搭调。
浮沉子朝着那张宽大的桌子上看去。
以前,这张桌子虽大,但除了那放在桌角上似乎从未动过地方的一截蜡烛之外,再无它物。
可是今天,除了那未动地方的蜡烛,和蜡烛下早已凝固堆积在一起的蜡油之外,蜡烛的一旁竟还放着一面小铜镜,铜镜一旁还放着一把颇为精致的桃木梳子。
浮沉子心中暗骂,死变态,越来越把自己当成女娘了啊,这镜子和桃木梳都用上了,还堂而皇之地摆在桌上,都不去遮掩了么。
管道通虽然也看到了这些东西,但他是初次进来,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
蒙肇并未有将那梳子和铜镜收起来的意思,只是随意的朝桌后的椅子上一靠,淡淡道:“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两人谢过,这才坐在了他的对面。
蒙肇见他们坐了,方道:“你们这么早前来见我,可是我交待你们的差事办妥了?”
管道通生怕浮沉子抢了自己得功劳,赶紧拱手道:“托教主洪福,我等幸不辱命!”
蒙肇闻言,满意地点头笑道:“很好道通啊,你的确有长进啊,那就说说吧丁白如今在何处啊?”
管道通一怔,没想到教主竟然这样问,可是穆颜卿也真就没说丁白的下落,他这才犹犹豫豫道:“回教主
丁白丁护法,弟子还是不知道在何处啊穆颜卿她没说”
蒙肇没想到管道通竟这样回答,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淡淡哼了一声道:“哼以为你问出了什么这不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么!”
这下管道通再也坐不住了,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诚惶诚恐地施礼道:“教主教主,弟子还有下情回禀啊”
“下情回禀?说!”蒙肇声音愈冷道。
管道通顿时紧张万分,嘴也不听使唤了,方寸大乱,只得无助地看向浮沉子。
浮沉子倒是坐得稳稳当当的,见他如此,暗骂,烂泥扶不上墙。
他这才微微一笑,朝着蒙肇一拱手道:“教主虽然穆颜卿没有正面回答丁白的下落,但也算是问出来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事,贫道要禀报教主,由教主亲自决断!”
蒙肇闻言,这才转头看向浮沉子,淡淡道:“那看”
浮沉子这才将他们去见穆颜卿,如何审问她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他与管道通十分默契的都隐瞒了,管道通回避,他与穆颜卿单独谈话的那件事。
两个人心照不宣。
浮沉子怕一旦蒙肇知道自己把管道通支走而心中起疑;那管道通又怕自己擅自让人搜查浮沉子的房间之事,
蒙肇会怪罪他,再加上,浮沉子更是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向蒙肇言说,这些事情都是仰仗着管道通才能促成的,明显是在给管道通邀功。
因此,管道通照单全收,如何能拆穿浮沉子隐瞒之事呢。
等浮沉子说完,出乎意料的是,那蒙肇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靠在椅子上,眼睛微眯,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浮沉子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生怕那蒙肇察觉到什么,这件事就不好糊弄了。
因此他也没有再说话。
管道通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也头一低,心中七上八下的。
终于,蒙肇缓缓抬头看向管道通,淡淡道:“道通啊审讯穆颜卿你果真全程都在场么?”
浮沉子心中一咯噔,暗道,希望这蠢货不要说实话啊,要不然真的就麻烦了。
那管道通先是一怔,随即一口咬定,重重点头,信誓旦旦道:“回教主,弟子一直全程都在,全程参与穆颜卿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绝无半点差池”
蒙肇略微点了点头,又一字一顿道:“那穆颜卿真的说,她愿意与本教主成亲,愿意做阴阳教教主的夫人?”
事到如今,管道通只能一条道跑到黑,而且还必须立刻就回答,稍有犹豫,自己这功劳就会化为泡影了。
管道通不假思索,使劲点头道:“千真万确,如此大
的事情,弟子如何敢欺瞒教主呢?何况,教主还要与穆颜卿相见,到时她说得与弟子两不相应,弟子如何能担待得起呢”
浮沉子恰到好处地插话道:“教主啊不仅是那穆颜卿答应了愿意与教主成亲,做阴阳教的教主夫人,更是亲口应承了,只要教主不计前嫌,便可立刻成婚,成婚之时,还会当面向您毫无保留地说出丁白的事情”
蒙肇还是不信道:“可是为何她的态度会转变得那么快呢?之前本教主亦跟她提过此事,她都以大事为上的借口推脱搪塞本教主当时不知情,没成想她跟苏凌才是可现在,却为何突然转变态度?更何况,我还杀了苏凌这些她不恨我,也不在意?”
浮沉子淡淡一笑道:“教主啊您这是多虑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苏凌活着,现在他死了,尸体都被忘记道友埋了人一死,什么都淡了可是眼前您可是阴阳教一教之主,势力庞大,修为强悍,她穆颜卿身陷囹圄,随时都要面对死亡人在死亡面前那心理的变化可是惊人的”
浮沉子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偷看蒙肇的神情变化。
见他靠在椅子上
,眼神流转,在细细地思忖着自己的话。
浮沉子顿了顿又道:“再者,苏凌之死,死于贫道之手,于教主有什么关系呢?教主出现的时候,苏凌已然中我致命一剑,就是教主不来,他也活不了了啊她就算一时怪罪,这一夜的光景,定然也想明白了教主,您觉着呢?”
蒙肇仍旧不表态,眼神流转,似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浮沉子知道,要给他下点猛药了,这才拱手又道:“其实,贫道心中也未全信毕竟教主您是阴阳教一教之主,不能有任何的差池若是教主觉得此事不妥,或者穆颜卿不能相信,那贫道愿意在替教主走一趟,亲手结果了那妖女的性命!”
管道通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浮沉子。
浮沉子懒得跟他解释,视如不见。
蒙肇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心中暗暗思忖。穆颜卿真的心甘情愿地跟我成亲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他心中虽然还是觉得疑点重重,可是又一想,这件事只能相信,别无他法。
万一穆颜卿真的愿意,这真的就是一件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那穆颜卿乃是元阴之体,加上那几百女弟子,到时自己一旦得到了她,功力更为大进,那可是无上宗师境了!
再有,自己一旦跟穆颜卿成亲,那跟荆南钱仲谋的关系将更加密切,自己跟荆南的合
作关系将更为牢靠。
不仅是钱仲谋,那荆南世家穆家,可就剩这一个女娘后代,自己一旦成为穆家的门婿,整个穆家别无选择,定会举全家族之力助自己争锋天下。
因此,思来想去,若真的这件事成了,对自己可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退一步说,若是穆颜卿耍什么心机,就凭她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一个女娘,区区八境,她可是明白欺骗自己的后果的。
到时候跟那几百个女弟子一样,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元阴之体的人傀罢了。
想到这里,蒙肇这才缓缓笑了起来,向浮沉子和管道通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和颜悦色道:“这件事两位办得很好!没有让本教主失望”
浮沉子这才一颗心落了地,忙笑道:“能玉成此事,皆仰仗道通道兄,贫道不过是在一旁帮帮腔罢了”
管道通闻言,差点就当场认亲了,越看这浮沉子越顺眼。
蒙肇这才朝管道通笑道:“道通啊你颇有长进,此次立下大功一件本教主要好好抬举你!”
管道通激动得浑身颤抖,忽地跪在地上,大拜颤声道:“道通谢教主提携愿为教主和阴阳教,肝脑涂地,万死不悔!”
蒙肇竟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似做了决定道:“今日起,管道通为阴阳教总接引使阴阳教上下,所有
的接引使,皆由你提调管辖!”
管道通闻言,跪在地上嘭嘭嘭的不住磕响头,声音由于激动,都带了哭腔道:“道通,多谢教主!多谢教主”
“坐坐”蒙肇笑着让管道通坐下,这才又转头对浮沉子道:“天师于此事上功劳也甚大,本教主记下了,等到本教主亲赴江南之时,还要多多依仗天师,我教于两仙坞和荆南的合作,还需天师奔走到时本教主再一并封赏罢!”
浮沉子忙打了稽首道:“好说好说”
浮沉子忽的神情郑重,似征询蒙肇的建议道:“教主不知您与穆颜卿成亲之事,您觉得何时办才好啊?”
蒙肇想了想,看着浮沉子道:“天师大才,关于这件事,本教主想听听天师的意见”
浮沉子装作认真的思忖,想了一阵方道:“贫道以为,此事应急办而不可缓办,应大办而不可张扬着办”
“哦?何谓急办不可缓办,大办而不可张扬着办啊”蒙肇看着浮沉子,淡淡地问道。
“教主女娘心性,复杂而多变,尤其是穆颜卿跟教主之间更为特殊,所以此事不能拖,应该快刀斩乱麻,从速成亲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再者,萧元彻此贼在天门关外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
下令攻关若是萧元彻攻关之时,教主还未与穆颜卿成亲,便无暇分身了所以,此事越快越好!”浮沉子一脸为蒙肇计的神色分析道。
“嗯!天师此言有理”蒙肇点了点头道。
“至于应大办而不可张扬着办,只因教主尊贵,迎娶教主夫人这可是阴阳教上下的大喜事不能就委屈了,小打小闹,要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则让教中弟子们沾沾喜气,提振阴阳教士气,二则,穆颜卿毕竟荆南大族,您大办喜事,也不至于委屈了她,到时候也好跟穆家和钱侯爷有所交代。更可趁此机会向侯爷示好,拉拢穆家穆家有了脸面,如何能不倾尽一切助教主呢?”浮沉子道。
“可是既然要大办,就必须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可不能张扬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蒙肇疑惑道。
“不并不矛盾所谓大办,只是在阴阳教和元始峰阴阳界内大办,还要让未来的教主夫人感受到风光热烈,更要让教主夫人感受到教主您对她的深情厚谊,只有这样,教主夫人才会在她娘家替教主说话但也仅限于这阴阳界内不能对外张扬,更不能走漏了消息便是天门关,还有天门关守军那里,也要瞒着
”浮沉子说得头头是道。
不等蒙肇发问,浮沉子又道:“毕竟,这里是沈济舟的地盘沈济舟虽然现在战败了,但还掌控着渤海五州大部分地盘,势力还摆在那里若是婚事张扬出去,一旦被沈济舟的势力知晓,沈济舟一旦知道教主迎娶的夫人是荆南的人,他沈济舟将作何感想到时候会不会,直接跟教主翻脸呢?因此,此事不易张扬的原因就在这里。”
蒙肇听完浮沉子这一通分析,抚掌大赞道:“人才!天师果真大才!人言苏凌乃是惊才绝艳之辈,本教主对于杀了他,还有些可惜吗,现在看来,我虽失了苏凌,却得到了天师这样的大才,何其有幸啊!”
浮沉子赶紧摆摆手道:“教主谬赞了这只是贫道一些不成熟的建议毕竟此乃教主的终身大事,如何决定,如何操办,还是要教主您亲自拿主意的”
蒙肇略微一想,随即拍板定夺道:“天师的建议很好既然如此,今日不算,明日一天,后日便是良辰吉日,便是本教主迎娶穆颜卿的大婚之日了今夜先与两位庆功,到时席前本教主当众宣布此事”
浮沉子和管道通赶紧拱手道:“教主英明!”
蒙肇又看向浮沉子,笑吟吟道:
“能者多劳,既然本教主能与穆颜卿成亲,天师和道通多有功劳,本教主决定,成亲之事,一应操办和准备,由天师全权负责道通啊,你为副使,从旁协助”
浮沉子刚想推辞,蒙肇却不等他出口又道:“天师本教主是十分相信你的这件事情,要仔细,不能有失礼的地方,以免荆南挑理再者,荆南嫁娶的习俗本教主不懂,但天师就是来自荆南,应该比本教主懂得多这礼仪操办要按照荆南的习俗来准备,能者多劳嘛,还望天师不要推辞!”
浮沉子这才点了点头,应下此事道:“既然如此贫道尽力而为,必然给教主和教主夫人一个难忘的大婚!”
商议既定,蒙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时辰不多,事情繁琐,两位这便前去准备罢,一应花销,由本教出,这些可以找忘机当然,花销大的,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本教主!”
浮沉子和管道通这才拱手应命。
浮沉子却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蒙肇心情大好,笑道:“天师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开口”
浮沉子这才点了点头,低声询问道:“既然教主与穆颜卿三日后便要大婚了那穆颜卿在关在石牢之中,有些不太合适罢不知教主
”
蒙肇一怔,想了一阵,这才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放人反正她也走不了另外,忘机啊”
门口忘机缓缓走了进来。
“你去寻四个机灵的新晋女弟子,伺候穆颜卿毕竟新娘子也要好好准备的另外呢,派人去关内寻几家有名的喜服铺子,本教主的喜服,穆颜卿的喜服,要赶紧着手挑选才行!”蒙肇兴致勃勃道。
忘机神情波澜不惊,点了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浮沉子和管道通,这才又施了礼,转身一同走出了极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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