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漓醒过来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慌,加上觉得周围安静得有点不正常。梳洗一番将门打开,见楼下就只有一个更为面生的店小二在擦桌子,不是昨天那个。
叶漓心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往任未以及祁深他们的房间瞟了几眼。眼神还算不错的叶漓,看见除了他这边,那边一排排的房门都被锁住了。
叶漓回个头,又转身看了眼自己侧边空荡荡的走廊,一句话也没说。
的确是奇怪,叶漓下来,那个原先在擦桌子的店小二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端起水盆和东西,转身径直跑进了厨房后面。只留叶漓一个人在楼梯最后一个阶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整个大堂就叶漓一个人,两扇大门就开了一边,外面似乎有走路的声音。
或许是这些活人走动的声音给叶漓加了点安心感,他迈出了最后一步,没理会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直接往门口走去。
他没看见,他刚走出大门的一瞬间,从厨房后面侧出一排排的头。他们像是这家店里的人员,厨子,店小二,杂活的。每个人都表情都如出一辙,略带惊恐的看着叶漓离去的背影。
“你去,去把门关上。”
“……不不不,我不去,你去。”
“我不去!他万一返回看见我了怎么办!”
“不要说了!太可怕了!”
“我,我去后院拿个竿子,我把门关上。”
“成,你快去,别等他后悔。”
叶漓出门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店门有什么东西响动。转头一看,刚才他出来的那间客栈的大门被重重关上了。
一醒过来众人的神态,紧锁的房门,避之不及的动作,看来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而且看房门的架势,祁深他们估计是来不及招呼一声,就不得已离开了城中。
不过眼下好在街上还算正常,人来人往,一如他们刚来城中一般。街上的人看见叶漓,也没有像店里那样有些故意的躲避,恍若无物般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叶漓走了两条街,奇怪的是,他分明记得蔺王府离客栈并不远。然而线下走了两遍,依旧没有半分王府的影子。
抬头,太阳不偏不倚的悬挂在正中央,周围没有一星半点的云层。阳光照在身上不仅没有半点温暖,反而与这街间若有似无的秋风相呼应,刺人心凉。
叶漓一个起跳,轻松到了屋顶,俯瞰整座城中结构。
“奇也,怪也。”
叶漓喃喃自语。
他抬头望正东方看去,一座占地庞大,建筑恢弘的皇宫就出现在他的眼前。金碧辉煌的屋舍瓦墙,反射金色的太阳光。远远看去极为耀眼,好似整座皇宫屹立于仙域之地。
眼前的情景,不得不感叹能工巧匠的手笔,感叹往日辉煌之际的耀目。
美景从来不是用来比较的,它存在于世上,也不仅仅是为了供人欣赏的。
感叹之余,叶漓也开始找王府的位置。他上来的原因,也是想看是自己真的不记得原先的路线,还是自己一个修仙的在这青天白日遇到鬼打墙,还中招了。
然而等不了他四处查看,他就被不远处街道旁的声音引得看了过去。
他站的位置不太好,属于侧后面,有一大半的街道都被挡住了,发生事情的地方貌似也在其中。
为了看到全貌,叶漓往那边空地纵身一跃,落到了一个拐角的位置。这里没什么人,属于背阴面,人群的目光又全部聚集在那边,所以这边一个人突然降落也没什么人发现。
他将自己的身形隐匿于人群中,跟随他们的走动路线一点点的往前移动着,像与好奇的旁人没什么区别的路人。
走到前两排,叶漓才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
前方的空地上,一个不过几岁的孩童,被人从腰处一刀劈成两半。鲜红的血液从横截面喷涌而出,流了满地。那孩子半边侧脸在血泊里,染红了一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离她不过三步远的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怒气还未褪去,手中的长剑还在往下流淌着血液,一滴滴的砸落在他脚边。
这明显的对立关系,不用猜也能看看出起因经过了。但原本应该哄闹的人群,此刻竟一言不发,甚至有些人脸上有恐惧的神情。而他们恐惧的并不是看似始作俑者的男人,则是地上应该早已死亡的女孩。
然后就在叶漓正准备询问时,他看见了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孩。准确来说,是女孩的上半身动了一下,耷拉在旁边的手往她的腰处伸了伸。原本偏至一旁的头颅又转向了天空,一白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空高挂的太阳。
众人见这一幕,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们这一集体性的动作,倒是让叶漓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第一排看得清楚,同时,当事人也看得清楚。
女孩注意到了叶漓,往他看了过去。
“呶咚……”
两个奇怪的音体从女孩的喉咙发了出来,瞳孔一动不动,依旧呆滞无神。但她一直注视着叶漓,也导致了身边的人注意到了他,并极其默契的纷纷往旁挪动了身子。
这一细微的动作与叶漓而已无所谓,毕竟除妖斩魔,多数时候凡人不清楚真伪也是很正常的。
她这一偏头,叶漓也看清了她的模样。
很稚嫩,幼小的脸庞,脸上虽有些污渍,但整体与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可这样清爽的秋季,叶漓却在她的眉间发现了冰霜的痕迹。以及她出声的唇上,明显干裂的痕迹,发红的血丝,无一不在透露着这女孩的不一般。
而随着她刚刚那两个字的落幕,同时,旁边一圈的众人也纷纷开始议论。聊什么的都有,多少,都是说这个女孩来路不明,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至于她被拦腰挥砍的原因,是她要吃那富态男人的肉。
听着身旁的人议论的内容,叶漓也逐渐掌握了一些零碎的信息,以及这女孩的身份 。
现状看来,得把女孩治好。
不过……
叶漓看了看她活动得格外灵活,宛如两躯从未分离一样的两边身体,不知该怎么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
思考之余,对面传来了响动,似乎有什么大人物穿越人群走了过来。
叶漓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川和离开村庄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很朴素的衣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木簪固定发髻,腰间连一个凸显身份的玉式都没有。
但就是他一出现的瞬间,众人噤声。
他轻缓步伐踏过人群,人们主动让出一条可供前行的路线,并纷纷低头垂下了视线。
“怎么了吗?”
温和带笑的嗓音,和蔼的面容,环视周围一圈,无人敢答话。
周围满是人群,却寂静无声。白川恍惚了然,点点头,随后将视线精准无误的落在地上的女孩身上。
“哦,原来跑到这里来了。”
白川蹲下身子,手放在女孩的眼睛上,想让她闭上眼睛。但手掌拂过之后,女孩的眼睛依旧睁着,并一眨不眨的看着叶漓。
白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抬头看向叶漓,站了起来,说:“叶公子,真巧啊,原以为你们已然离开晋洲。不过既然遇见了,看来是我们有缘。”
叶漓说:“能遇见便是还有缘分未尽。不过不巧,令我着实意外,白公子果然不是寻常人呢。”
白川低声笑了笑,低头的时候,在叶漓看不见的视角,对着地上的女孩眼神一凛。在这一秒的时间内,仿佛有一缕微不可察的灵气直逼女孩。
随后佯装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与叶漓的客套话。
“叶公子来到晋洲,遇到这些个事件,属我招待不周。不过如今事件已由叶公子亲手解决,为报答谢意,便由我找个茶馆听听戏,请公子喝上一壶好茶?”
白川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站到了叶漓的面前。同时,他的身子也挡住了叶漓大部分的视线,让叶漓不好看他身后的情况。
叶漓没说话,白川自顾自的不知道琢磨什么。不过一会儿,他抬头凝视周围一圈,众人无声,纷纷离开了这里。
“眼下无人,公子赏个脸?”
白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脸上挂着那抹万年存在的微笑,看着让人不舒服。
叶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也没有了原先那虚与委蛇的态度:“不知叶某哪来的身份,让尊贵的太子殿下请我吃茶看戏?”
“那我若说有人想见你呢?”
“谁?”
“周文。”
周文?
叶漓心下一咯噔,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抬眸,对上白川那含笑的双眸,隐约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白川见叶漓一直没动静,便直起了身子,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叶公子认识周文?”
“……他原先在芫月村子里面帮村民治病,由芫月姑娘介绍故而结识。”叶漓收回视线,声音平缓无起伏。
白川眼神中的意思,似乎不想得到叶漓的这个答案。叶漓面无表情,他也只得也认定了这个答案。
“哦,原来是这样。”
叶漓双臂环胸,审视的眼神看着白川,一字一句道:“对于你的试探我很抱歉,但周文我不认识,只是一面之缘。所以,他又怎可能想要见我?太子殿下以此试探我一个除鬼的,是有其他的顾虑还未探查清楚吗?”
“叶公子这样厌恶于我?请公子喝杯茶都这样困难?”
白川脸上的表情仿佛就那几种,不用想去都能猜到他下一步动作的表情。他没有回答叶漓的问题,而是让矛头对上叶漓自己。
叶漓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他的身后传来了响动。想侧过头看看,白川也抓准了时机,与叶漓同一方向弯了身子。
“叶公子在找什么?”
叶漓放弃,直接道:“那女孩不是寻常人,你们抓她做什么?”
“这小女娃乃是故友之徒,受嘱托照顾的。哪知我实在对看护小孩不习惯,一个没看住,人就跑这里来了,还貌似受了点小伤,让百姓恐慌。叶公子你看,这一桩桩,多不凑巧。”
刚才那拦腰斩断的模样,血流出的面积比小女娃的身体还多。这种情况下若是平常人,怕早就归西了,然而到了白川口中便是小伤。
叶漓:“据尊师所述,你三百年前乃是此地的太子,现如今又为何回来?人间三百年,就算有恩仇,仇人都不知第几次轮回转生了,真的放不下吗?”
“嗯?”
白川一个字变换了三个音调,弯绕的声音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变换出一把白玉镶嵌的黑扇,一下下的扇风,不缓不慢的开口:
“……三个百年,我并没有那样记仇,只是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而已。顺便结束之际路过皇陵,将某人的坟就撅了,仅此而已。”
“……”
“怎么,叶公子真不能赏个脸?”
“……在哪?”叶漓妥协了。
白川脸上笑盈盈的,指着叶漓身后的一座高大的酒楼道:“那。”
叶漓转身就走,白川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他身后。
“晋洲皇城十里外的村庄,你一开始就知晓芫月的结局吗?还是说,是你给芫月提供的结局?”叶漓目光平视前方,长睫毛遮住了光线,眸中暗流涌动,看不清情绪。
白川低笑,声音轻浮得仿佛这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叶公子真的是有趣。”
叶漓皱眉,“什么意思?”
“从始至终,你,我都只是局外人。”
白川单手背于身后,一手扇着胸前,那模样好不悠哉:“她的结局,如今的报应,不是你,更不是我造成的。是她敬爱的未婚夫婿,人模狗样的周庭桉的功劳啊。”
叶漓站定,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故事中,感觉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
白川依旧笑的恶心,侧过身,不慌不忙的开口:“他远行的那几年,你可知他在南疆发生了什么,又为何突然以驸马的身份返回城中?大批债务清除,对芫月和善的模样,请来忽悠皇帝的道士一天到晚就干两个时辰的驱邪,甚至还是在城中烧拜的。”
“叶公子,这些你忽略的细节,如今可是想起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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