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从雨雾林其间的养料转化为灵气,供给着整片区域。
任未再次将视线转向叶漓时,他俨然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好似对于他刚刚说的这些事情,介绍得这样详细的事情,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概念。
又是一片无声的回应,良久任未才开口说:“小漓,我有时真的忧心,你会突然消失不见。”
“师父这是何意?”
“……是我忧心太重,将你想得绝情了些。”
几人畅谈至深夜,不知几时,疲倦感纷纷涌上人们的脑海,都沉沉睡去。
张逸是第二天不见的。
叶漓醒过来的时候,关于张逸这个人的存在,几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困惑不解,仿佛丢失了这两天的记忆,不明白自己为何从城中到达了这里。
没有张逸,也没有送人,北域最后稀里糊涂的就没去。可任未却还记得自己要前往南疆,要去找徐徽,商讨白川一事。
但他似乎忘记了,随着张逸离开的记忆丢失,有人想要云鹤的性命也忘却了。以及,早几天前就应该到达城中的落竹。
叶漓没有忘记,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没将自己的记忆删除,毕竟他最喜欢的不就是删档重来嘛。
不过没删有没删的好处,在任未商讨谁和他一起前往南疆时,叶漓在看似随意聊天的话语中,一点点的暗示他们应该一起行动。
罗湫还是没有醒过来,任未觉得至少有人要照顾昏迷不醒的罗湫,也就一直没有同意叶漓的话。但最后四人还是一起启程的,因为叶漓找了个方法,将罗湫放进了腰间的储物袋中。里面空间很宽敞,不至于会挤到罗湫。听到这个意见的时候,任未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看着几人的眼神欲言又止,叹息过后还是同意将他们一起带走。
最后任未看着身边的三人,不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带上了他们。懊悔来不及,毕竟南疆离晋洲皇城很近,至少对于修仙御剑的来说很快。而且眼下不知白川要何时启动晋洲城下的阵法,一直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许是早年的遭遇,让如今的玉诀门很不起眼。
有多不起眼呢?
山门都是建立在田埂旁边的,出来进去的弟子挽袖口,扎马尾,佩剑随意插在后腰上。若非他们口中所谈对普通人来说晦涩难懂,前后走动,言谈举止文雅大方,这要是哪个不知情的,还以为误入哪个村庄了。
而那本该是气派巍峨的山门,竟是不知建立了多少年,还是木桩搭建的。两桩子一高一低,怕是来阵大风,这本该寓意庄严的山门就要倒塌了。待走近了看,那不知多少年的木桩里还生了虫,坑坑洼洼的痕迹看着好不碍眼。上面雕刻的玉诀二字在时间的风蚀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边缘都虚化了,原本内凹的设计都险些看不出那里原来还有两个字。
看到这一幕,祁深忍不住开口:“师父,这是玉诀?三大门派之一的玉诀?我们不会来错地方了吧?”
云鹤怀中的毕骜听到声音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模样有些嫌弃的扯了扯它那三瓣的嘴角。
任未整理了一下他身上,那根本就没必要整理的几块布挂着的烂衣服,然后摆出一副掌门架子微抬着下巴对几人道:“这是玉诀风格之处,你们不懂莫要胡说。”
众人:“……”
山门之上的阶梯挺好走的,至少比多数那些个恨不得修到天边去的山门阶梯要好的多。但路上不少有玉诀弟子看到他们都是一脸警惕,尤其是看到任未那一身,若非礼仪教法在,怕是都要上前赶人了。
玉诀主要殿室坐落于两山脉中间的地段,而掌门所居住地则反其道而行之,位于更要低上一些的山水尽头的一片湖畔里。
原本在他们准备前往掌门住地的时候,有弟子拦住他们问东问西。问了好几遍,得知来人是青御的掌门还不信,直到任未拿出掌门令牌,那弟子才半信半疑的说带他们去。
玉诀掌门所住的时候很是一般的水上庭榭,装修风格,似是不知几个百年以前的建筑。但周围巧妙种下的花卉草药,错落有致生长于水上廊道间的杉树,庭院内远远能看见的精美挂饰。这样的景色结合起来,杉树阴影恰到好处的遮挡大部分建筑,却独有一派那个时代的华美。
玉诀弟子带着他们在水边停下,随后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进去通禀,随后自己踏上了水上廊道。
不过一会儿,玉诀弟子小跑出来。神态举止,俨然没了先前那副疑神疑鬼的神情。跑出来之后在几人面前站定,双手高举额前,身子往下低着,恭恭敬敬的行罢礼。
“掌门说,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只是将将施法观星,仪态尚佳,容她老人家梳洗打扮一番,您几位且随晚辈去偏室等候。”
“既如此,劳烦小兄弟前面带路。”任未温和开口。
偏室也是要先走过水中去,再绕过主室才到达偏房。拐弯的时候,通过微开的窗扇,隐约看见内里有一曼妙女子在其中梳洗。
温和的阳光照向她的侧颜,似茱萸画就的唇红,如玉般透亮平滑的脸颊。发间仅靠一只白玉兰簪子固定,素衣垂半肩,这样简单的一个画面,就已是上佳。
“咳咳……”
叶漓就看了这一眼,任未就转过身来闪现在他面前,轻咳了两声。那模样,那满目愁容的表情,让叶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叶漓眨巴着眼睛,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太不适合。瞬间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尖,说:“多谢师父教诲。”
任未看他良久,欲言又止的表情。那种神态,看得叶漓心里发毛。
旁边的两人一开始就注意到,自从进了玉诀任未各种奇怪的神态。这会见他嗔怒的呵斥叶漓,祁深忍不住站出来想分散任未注意力。
“师父,那个,我先说好。我没看!我……我就是想问问,那位就是玉诀掌门吗?”
云鹤在一旁阴恻恻开口:“你没看,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
意识到云鹤生气,祁深立马连分散任未注意力都懒得做了,连忙解释:“我师妹我真没有!我是刚才看叶漓和师父聊天才想到这个。”
“哼。”
云鹤不理他,而她怀中的毕骜听到祁深的辩解懒懒的撩起眼皮,看着祁深不屑的嘁了一声。
任未看着这一个个不让自己省心的弟子,叹息了一口气。
偏室并不远,里面也都是一些杂书盆栽之类的景象,似乎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居所。四个人坐下休息,面前桌上还有好似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提前洗好摆盘的瓜果。
此时快入冬,而南方多温暖气候,门外也只是多了些凉意,却没想到这房间几处还贴心的摆放了取火的碳盆。
“这玉诀掌门真真逍遥,这房子布局,坐落周遭的水杉,细心养下的花卉。一幕幕景象,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派掌门,倒像是隐居于此的仙人似的。”祁深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水果放入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
桌子上摆放了一些应季的水果与糕点,茶是南边特有的一种茶类,醇香且回味甘甜。
任未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坐在一旁动也不动。他的眼睛微微垂下,仔细观瞧,会发现内里瞳孔恍然没有聚焦点。他并不是在看桌子上的物品,而是在游神想些什么。
“玉诀一派早些年辉煌,也如天玄青御一般无二。自从如今的这个继承掌门一位,便选择了隐于人后。修仙界大大小小的交流很少参与,与自己的一众弟子隐居这山野间。这样说出来看似潇洒,但在这几百年时间,以半隐居的形式存在,却仍未退下三大仙门之首,便足以说明玉诀的实力不一般。”
两人聊天,旁边的云鹤注意力却一直在怀中的毕骜身上。
原本离开那密室就该恢复精气神的毕骜,此时依旧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两只爪子无力的搭在云鹤的手臂上,两个耳朵向下耷拉着,尾巴连晃动都没有了。
云鹤试图与它进行交谈,但都是以失败告终。
坐在一旁的叶漓无甚趣味般,拿小棍子翻动着盘子里的圆卜隆冬的果子。原本是无聊的事情,但却越来越尽兴。
旁边的任未斜眼瞥了眼,摇头无奈笑出声说:“你再翻,它就要坏了。”
“我南疆什么时候果子翻两下就会坏掉了?”
一声含有笑意的女音响起,随即一位曼妙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手中无物,轻提裙边,面貌是出乎意料的年轻,似是十几岁的少女般的肤质。干净的脸庞,鬓边的碎发悉数梳到了脑后,以一根檀木云纹簪别上,又添加了一股儒雅之风。
来人正是徐徽。
刚才窗边的一瞥,如今看到全貌,真真一位大美人。标准的五官,精致的眉眼,不以任何粉黛加成,都能看出这人的美貌。
她轻声笑着,随即格外自然一般坐到了任未的身旁。
“任未,好久不见。”
任未并没有回复她。
在徐徽坐下来的一瞬间,叶漓和祁深云鹤坐到了一起,坐到了两人的对面。六个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的转悠,各自对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容渐渐浮上嘴角,用暗语悄咪咪的沟通。
任未在徐徽进来时整个人就显得格外紧张,不同于危险情况下的那种紧张。怎么说呢,更像是面对老相好时的羞涩感。
云鹤(惊叹):[明日大抵要世界毁灭了,竟看到了一身乞丐装扮的师父脸上有娇羞的视感?]
祁深(琢磨):[这徐掌门看来和师父关系匪浅啊,是不是老相好啊?]
叶漓(撇嘴):[八九不离十!]
祁深(冲叶漓使眼神):[大师兄,你往年都是和师父交谈最多,你肯定是最知晓这件事的吧?]
叶漓(震惊且无辜):[实属冤枉!师父每次回来,我多数都在聊正事,哪知晓师父还有这样一个过往?]
云鹤(八卦):[大师兄你且说说呗,反正她俩这小眼对视我们也插不上嘴,就这样说就行,我可以一心二用。]
叶漓(不理解,不明白):第一次见一心二用是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
他们几个聊着聊着,在对面的任未感觉有什么地方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转头看向几人。然而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他们几个瞬间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原本在私下暗语聊的话也瞬间停住了。
怎么回事?
这几个人精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旁边的徐徽看出了几人的想法,掩面低声轻笑,拿肩膀碰了碰任未的手臂,娇笑道:“……你这几个弟子,虽是出于你门下,心思,倒不似你愚笨。”
闻言,任未就是再想在徐徽面前装傻,眼下也听出了她的意思。再次看向几人脸上已经浮现出怒色,对几人挥挥手,道:“去去去,都去外面。”
祁深脸上装出不解的神情,还贴到了任未的身边,贱兮兮的开口说:“师父为何如此生气,是我们猜中了吗?“
云鹤假装嗔怒的蹬向祁深,说:“祁深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快回来!”
叶漓也憋笑出声道:“师弟,你再不回来,师父便要拿起棍子了。”
祁深喜笑颜开,好似那喜事在他自己身上似的。在任未发怒前一刻,假装自己将将才知晓其中缘由,长吁一声:“哦~”
任未的忍耐到了极限,但祁深他们看的清清楚楚,任未的耳朵根子已经红了。
“师父,你让我们前来寻找徐掌门,眼下又怎么闹出这样一桩?”
点到为止,祁深脸上恢复了正色,以轻咳两声作罢,将话转移到正题上面。
徐徽闻言挑起柳叶眉,手臂放桌子上,撑起半边侧脸看向任未。她微眯着含有水光的眼眸,眸子里面静静放着任未的侧颜,绕着声线开口:“嗯?怎么回事,你来此处寻我,竟是一句话都不愿说出来吗?”
“你……”
任未转身正想说什么,看到徐徽的样子欲言又止,又转过身去,像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这一派文人作风,倒和他这全身上下实在违和。
他长叹息一声:“唉……茴枝,你又何必如此做派。”
任未说完这一句话,他旁边歪坐着的徐徽笑容明显僵住。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凝固,徐徽随后不着痕迹的端坐起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裳。
“青御掌门了不得。”
“说罢,来我玉诀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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