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叶漓所说,罗湫很可能被带去了天境的某处。
虽说天境地势平整且无藏匿的地方,发现一个人很容易。但天境太过于庞大,它的面积,甚至包括西北边缘的一整片海域。
反正自它被发现到现在为止,未曾有人跨越过这片海域。
田掌门听见了叶漓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开口打破他们的自信。
“叶公子,这天境之所以唯独我们安居边缘地段,是因这内部的情况不稳定。”田宗主叹气,指着背后白茫茫一片的地方,说:“你们所见一览无余之地,底部灵脉稀缺混乱不已,待得久了人会神志不清。我们并非没有试过去探索这天境内的区域,但每一次前往,失踪人数是一次比一次多。”
他说的这番话并没有道理,不知情的地方还是要保留一分对此地的敬畏之心。
田宗主说完,还注意着叶漓的神情。
叶漓手放在下巴处,见田宗主说完,点了点头。
“天境的情况,田宗主您自然是比我们清楚得多。毕竟现在天境所有的信息,关于天境的内容开始是你们西北流传内陆等地。”
“所以?”田宗主以为将叶漓说服了,但叶漓话语间的含义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叶漓嘿嘿一笑,面露狡黠,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说出什么足以让田宗主震惊的话语。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脸,田宗主见势不好,连忙想跑。
在他身后的周文一把拉住他的衣领。
叶漓走上前,道:“正是因前辈您说的太有理,我们为保万一,就必须找一个熟悉天境内部环境的人。”
“我真真倒了八辈子霉把你弄到这边来。”
“您看看您,说得多谦卑。”
“……”
周文站在旁边,看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他转头面向叶漓,开口道:“叶公子,我既暂时离不开,那在前往天境之前,我可否先行返回。”
他的声音太小,叶漓刚跟田宗主说完,一时之间没听清楚周文方才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其实周文含糊不清的说辞,他自己也不知晓自己嘀咕什么东西。
他其实想一路,关于袁谨的,关于过往的。他想说去了结一下袁谨的事情,总不能一直这般逃避,总得将事情真正解决。
周文还是残留了对人类的期许,毕竟他先前便是作为山神出现的。
人会犯错。
谁不会犯错呢?
他为报仇屠了整座城,一场火焰燃三天未尽,一条血河流三日未清。
袁谨虐杀他国子民,那些枉死的民众是无辜的。而君在变为实体之后屠城,也是将袁谨当年的意识彻底灌入脑海,不算干净。
仙缘转瞬消散,自身变为妖魔。这件事作为当时尚有仙骨的镇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大过?
既是孽缘,他要赎罪,斩断是自然的。到现如今仍旧留存在他内心挥之不去的阴霾,也该不留遗憾的彻底抛弃。
周文抬眼,似乎是为即将决定的事情笃定心理。他眼中坚定了几分,又一次开口:“袁谨他归根到底跟我有关系,眼下既有把事情说白的时间,我想把几百年前的事情做一次彻底的了结。”
叶漓离田宗主远了些,冲周文点头:“你的事情不必与我商量,方才开玩笑的那一句,只为缓解眼下情形紧张罢了。你的要求我已然应下,自然不会欺骗于你。”
“我的时间不会很长的,毕竟还拜托你们那件事。”见叶漓应下,周文又自顾自的开口补了一句。
叶漓忙摆手:“你不必着急,我一个人也罢,有这几个人就得做好准备再去天境。现在的情况只能回去再做打算,不过晚间之前要出发是肯定的。”
“好,那我稍后便与你们汇合。”
“好。”
周文点头,转身往出去的方向而去。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
站在叶漓面前的田宗主佝偻着身躯,颓废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一般。见人都不开口说话,他幽幽抬起苍老的眼皮,见叶漓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叶漓伸了个懒腰,准备也往外去。
田宗主叹了口长气,微微直些身子,对叶漓道:“你这小儿,是报复我当初在青御那番高谈阔论吧?”
他的确承认当知晓青御不愿一同前去天玄是气愤的,而他向来言谈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说出来之后,也后知后觉的承认那时的时机并不适合前去上饶。
天玄的掌门刚刚发生意外,他们不可能就张开城门等他们进攻。
而且,天玄有沈雾年是一回事,那女子的实力也表明他们亦不是什么吃素的。门中弟子与其他门派相比的确高出一截,就早去的那群窝在崇光门口,伤的伤,残的残的那些人就能证明一切。
田宗主想起在青御主殿内的行为,还险些和叶漓吵起来。一想起这件事,觉得自己仰仗前辈之名与他们一群半大孩子吵起来,那股子愧疚感就涌上心头。
叶漓:“您说那番话时是站在众生的角度,是为了往日的民众考虑。我们虽也说明了当时的情况,也的确是因师父的离去太过伤情,而在面对您时无礼数。您对于沈雾年的事情与大多数一样宗门是一样焦急的态度,毕竟关乎那么多人的魂魄,我们当时也是不应该的。”
田宗主方才说的好似有意再和叶漓吵起来的架势,本以为自己要引来一顿嘲讽。但在下一秒听到叶漓一脸正义凛然的话语,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们既为修仙者,比原先同等的百姓强大,自然得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
田宗主一边说,一边仔细思索叶漓那一堆话的可信度。
“说得没错。”
“?”
叶漓一副完全认同他话的样子,郑重其事的点头。
这样子不仅没让田宗主缓下心情,还因为他这态度心里冒出一大堆疑问。
慎得慌的田宗主正想离开,结果转头对上一双冷淡至极的眼神。
他想起来这人当初在青御议事大殿内,座位是与长老们同坐一排的。当时他身上那股难以忽视的气质,田宗主瞥见他时,认定是被青御请来的哪个闲散的大道高人。
田宗主内心慌乱了一下,忙不迭的站直了身子,还不忘离男人稍远些。
“……不过也无妨,你们年纪轻轻的就要去这里,我阻拦了也听不进去。”
田宗主整理了一下自己方才慌张弄乱的衣服,清了清嗓,郑重其事道:“你们得先给青御拟书信一封,不能死我这边,后来还要我负责之类。”
“这一点,自然没问题。”
叶漓点头,随后看向落竹说:“师妹,你先前是偷跑出来,长老们兴许还不知晓我们在一处。这边的大致情况,麻烦师妹拟一封书信传回青御。告知我们即将前往天境,让他们不必忧心。”
落竹:“行。”
叶漓面对田宗主微笑:“这样的处理应当可以了?”
田宗主看他温和的态度,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慎得慌。想起他一开始说的要熟悉天境的人一起去里面,于是连忙开口:“可以是可以,你们报平安也是为你们自己着想。不过我可说好,我不能随你们一起。我虽能力不强,但也是一派之主,这整个宗门还得有个主心骨。”
叶漓闻言,解释说:“这是自然,你贵为宗主,我再怎么胆大也不能害您身处险境。我方才那番话的的含义是,您选一个稍微熟悉一些的弟子,跟着我们前去天境。”
“……行行行。”
田宗主思来想去,握拳拍手,立马就决定了一个人选。
“我有一个朋友,她能力出众,天境的情况与我了解得差不多。原先她一直在云游,不过眼下也是你们与她有缘,她近来似乎在西北这边处理要事。届时,我传信给她,就让她随你们去天境的内部吧。”
“那便提前多谢田宗主。”
见事成了,他们先返回宗门内部商量一些细节的问题,预备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防万一。
商量来商量去,大致需要注意的内容是差不多。危险地区什么都是值得注意的,随机应变,能快速回过神想办法绕过一个难题才是正确的。
下午时,田宗主突然离开,说是宝物似乎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他前去查看。
叶漓他们并没有一起前往,而是暂留在了安排的客房内。
这间客房面朝天境,又加上是三楼,能更清晰的将那一片堪称奇迹的景象一览无余。
周文找袁谨,落竹去传信,田宗主又离开了这房间。原本挺大的一间客房,眼下就叶漓和严枫安两个。
叶漓手臂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歪头看着站在窗口的严枫安。见他视线一直在天境的方向,往另一边歪了头,随后站起来,走到他的身旁。
“看什么呢?”
叶漓一手拍上他肩膀,看他没有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内心还稍稍有些失望。
严枫安转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叶漓低头一看,正是一朵鸢尾。
白紫相交的花瓣上还存留有水滴,充满生命力的模样与现如今冬季的环境当真不搭配,看起来似是刚从某处折下来的。
叶漓接过,拿在手上一个劲的转悠。
“哪来的?这么新鲜,门口可没鸢尾。”
叶漓没说出口的,是这朵似乎和往日里见到的不太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转来转去的看了个仔细,才隐约觉得和大牢门口地上那几株比,似乎是小了些。
严枫安说:“这是丰都折来的。”
想着,叶漓把花伸到他的面前,换着角度放在他的鬓边。
白紫色的鸢尾花很娇小,独具一格的颜色也增加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如今别在他的头发上,当真是人比花娇。
叶漓见他因自己的动作视线转过来,搭配上那朵花,引得低低发笑:“你这一路跟我一起,还能转个头的功夫去丰都折花?你兴致可真好,不若就你去天境把罗湫拽回来得了。”
说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天偶然路过丰都的场景。
想当初因为一场天灾人祸,堆满尸骨和灰烬与废墟的地面,蓦然冒出漫山遍野的鸢尾。这样的场景既像是当地的民众在观看自己国家的衰败,又像是因袁谨死去的人们正在审视这些人的毁灭。
将这一番盛景当作神明降下的神迹,似乎也并不为过。
不过人命寄托于一朵花上,该说他们信仰太过宏大,还是未曾了解最开始的模样。
思绪回过头,叶漓整个人倚靠在了窗边的墙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窗边。定定的看着袖子衣料因风扬起,又随风飘向窗外,心情貌似还不错。
“现在突然给我花,除了你单纯的心情好,还是你莫要告知我,我们现在去不了天境?”
严枫安伸手去够自己耳朵后面的花朵,花瓣上的水珠滑落到他的掌心,犹豫半晌到底没有将它给拿下来。
“罗湫被它带去送死了,我们可能赶不到。”
说完,严枫安静静的注视叶漓此时的侧脸,随后道:“前段时间,丰都与南疆的某个国家做了交易,利用和亲换来的小部分土地转让。南疆那边的意愿,想把那些因长时间被瘴气荼毒的民众,给予一个好一些的生存环境。”
“我有在南疆见因困于毒瘴内,救出来之后一病不起的普通人,看着的确可怜。”
“嗯。西北南边的位置不算是荒芜,所以分给南疆的土地还是不错的。至于昨日祭奠的原意,就是有臣子提出让那位公主接受来自神明的审视。想以天意,看看这位女子是否能真正的留在丰都,才举行了祭奠。那位公主,你也认识。”
叶漓闻言,立马就想到了是谁。
当初姜莹和亲时,他并未询问是何处,没想到他们也实在是有缘。
那毕竟是关乎国家的事情,他当时还是跟白川有不小的关系,并不方便就这个话题展开询问。而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想寻求晋洲帮助,从而在这一辈改善民众生存的环境问题,结果就被骗了。
叶漓点头,有点心不在焉说:“是姜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寻求你的帮助?”
严枫安摇头:“不是,是一位大臣找到的我。他说,沈雾年让他有麻烦就找我。”
叶漓着实吃惊,没想到沈雾年还是把严枫安当成一个正常的利益关系啊。
祁深当初的事情是应下,后来徐徽求情时也答应,现在又是这样。这肆答应人的条件未免有些太简单了点?还是说他其实压根没什么正经事,别人有求,就一同应下?
“所以……那人找你是什么原因?”
“他说,姜莹上吊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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