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咸阳就是一色的黄土高坡,如同刀劈斧凿,带着累累岁月痕迹的山坡,在湛蓝的天空下,绵延千里,人迹稀少,目之所及之处,只有一些羊群与马群。
“王上,那些就是我大秦的军马,当然越靠近阴山,品相就越佳,那里的土地更广阔,水草更肥美,不过匈奴时常骚扰,大家都不敢往那去,”他扬鞭一指北方,“总有一天,我要为王上打下阴山以南,让匈奴不敢来犯。”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孩子,说得理直气壮,仿佛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大秦有小将军这样的勇士,一定会有平定北方的那一天,”赵正仿佛看到了他平定北方筑起长城的那一天。
聊了半日,他便与王贲熟络了,他时常跟着父亲征战,去过不少地方。开阔的眼界与不凡的见识,让他宛如大人一般,与赵正聊得十分投缘。
有了王贲的陪伴,路途似乎缩短了不少,走了十几天,使来到陇西,太守李崇亲自带着官员等在官道边。
赵正的车马还未到跟前,便看到一群官员齐齐跪下:“臣李崇等人叩见王上。”
“平身,”赵正一抬手,公公就连忙跑上前唱礼。
李崇等人站了起来,这位开创了大唐盛世陇西李氏的先祖,虽然看起来饱经沧桑,但双目炯炯有神,身材瘦削而挺拔。
看到这位少年君主,他上前几步,扶他下车,亲切地问候道:“王上,你吃饭拉么?上我家吃点?”
赵正从车上下来,听到王贲肚子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于是说道:“不用过于费心,下点面条就行。”
王贲一听吃面便来了精神,一路上都吃干饼子,感觉喉咙都快拉毛了。
他紧紧跟着赵正去蹭饭,吕不韦自然也跟了上来,王翦等其他人全都去了驿站。
到了太守府,净了手脸,赵正就坐在堂屋上首,与李崇聊陕甘的风土人情。
不消半刻,仆人们就来禀报:“大人,请过去用膳。”
不得不说不愧是世家老祖,吃饭的风格就是豪爽。
当赵正等人在饭厅坐下,不多会就上来脸盆大的青瓷大碗,满满的都是柳叶状的面片,大小十分均匀,汤里除了绿色的菜,还有各种菌类和肉条。
赵正喝了两口,只觉一股天然的鲜美甘甜在口中弥漫,回味无穷,美得直咂嘴。
就在他想端起大碗一顿猛干时,突然发现王贲虽一脸的垂涎欲滴,却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赵正这才发现旁边两桌人还没齐。
李崇看出了赵正讪讪的样子,笑吟吟地对他说道:“不必等那个混世魔王,面汤还可口吧?”
赵正心想原来是主人家的公子,那还是等他来了再吃吧,于是十分乖巧地夸夸道:“汤很鲜美,寡人从来没尝过这么好喝的面汤,在太守这里还是第一次。”
“哈哈哈,那当然了,”太守介绍道,“这个菌子可是我今天早上派人刚从山上采回来的,它呀,不仅味道鲜美,还富有人体所需的各种氨基酸……”
王贲越听越饿,只能狠狠地扒着蒜,一边想着到底哪位爷爷摆这么大的谱,让王上等着。
这时,一只带红绸条的家伙什儿,仿佛带着某种使命,划过一道红线,飞过大门,飞过众人头顶,直向赵正面门而来。
李崇急眼了,一把搂过赵正。说时迟那快,只见银光一闪,王贲拔出匕首,将那物事挑飞,掼到一旁。
原来是只藤蹴鞠。
就在此时,只见一位身披朱红色锦缎华服、头顶镶嵌美玉抹额的小公子,在一群仆人的簇拥下,翩翩而来。
他那稚嫩却又故作成熟稳重的脸上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仿佛整个世界都应该围绕着他旋转一般。
见到李崇,他拱手道:“爷爷,今日孙儿来迟了。”
“好好好,信儿快过来,爷爷给你介绍一下……”
李信走了过来,一脚勾起地上的藤球,正要秀一段球技,谁知一段藤条被王贲割断,藤球……卡在了他的脚上。
他大吃一惊,顿时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垮了,瞪大的眼,瘪起个嘴,脸皱成了一个表情包。
“哈哈哈!”李崇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众宾客随即笑得前仰后合的。
小公子气急败坏看着王贲,凶道:“是不是你干的?今天王上来我家,我要让他杀你的头!”
众人一听这话,想起大王还在座上,立刻噤若寒蝉,一个个低下头去。
那位小公子以为他的威慑起到了作用,于是上前揪住王贲的衣领:“这个手工精编的藤蹴鞠,是我今天买来,准备给王上玩的,50刀一个,快拿钱来,不然我饶不了你。”说着,把手一伸,歪嘴抖腿看着天花板,一脸得瑟,仿佛吃定了王贲拿不出钱来。
赵正可不想惯这孩子,但碍于他现在是李崇的孙儿,未来是大秦的将军,于是给吕不韦使了个眼色。
相国咳嗽一声,故意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李崇连忙站起来,绕过半个桌子,阻拦道:“相国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那位小公子一听,松开了王贲,对吕不韦拱手抱拳,朗声道:“在下李信,不知相国大人到来,多有得罪,失礼了。不知这位公子是相国大人什么人,若有什么不是之处……”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王贲,见他穿着普通士兵的军衣,料想他也不可能是相国大人的亲戚,于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吕不韦笑着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赵正可不乐意了,出声维护王贲道:“他不过是寡人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姓王,单名一个贲字。”
好你个李信,都还没有皮肤呢,就这么张狂,再不识好歹,赵正就要用赢政开大招了。
李信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怎么是王上?你……你不应该是个老爷爷吗?”
“信儿,不得无理!”李崇此时也拉下了脸,喝斥道。
李信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滚滚热泪从他的眼睛涌出,因为惊慌失措,他看着赵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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