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家里有米，可以任性。我公司里有些同事也这样，不停买买买，每月工资到手只够还信用卡。”乔安无奈道。
“买买买可以收获快乐，活着不就是要快乐嘛。我这几天忙着收包裹、试衣服、练化妆，每天有事做，时时有好心情，所有烦恼全拜拜了。”周洋说着又打开购物平台浏览。
“你有没有想过消费是个陷阱？像你买了件上衣，就会想买搭配的裙子，有了裙子又突然觉得鞋子不配了，还有首饰、发型、化妆品。其他地方也一样，换了新手机就要升级耳机，买了相机就要升级镜头，就这样不停联动、没完没了，需要无休止的购买。”
“买就买喽，想那么多干嘛。”
“我们探讨一下嘛，这挺好玩的。苏格拉底说，未经反省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我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买一堆东西，后来发现并没那么需要。仔细想想，这里头不光花费了钱，还有大量时间、精力、注意力，这些都是有限且不可逆的。如果都算在一起，那买买买收获的值不值这么多付出呢？
我见过些极端的例子，有些同事迷恋奢侈品，他们也很努力工作，加班的程度是我承受不了的，可一旦遇上不可控的时候，比如公司普遍的业务淡季，他们就很容易陷入焦灼。还有个有趣的现象，这种人往往又不是工作能力最强的，可能因为分心，也可能过于用力，导致结果不一定出彩。”
乔安本是偏内向的性格，尤其在纯粹闲扯、逢场作戏的交际场，比如公司酒会、同事间吃饭，她几乎成为社恐。但遇上感兴趣的专题讨论，她又会迸发出类似探究真理的兴头，讲话也变得滔滔不绝。
周洋听得一脸迷懵，她最近常听不懂乔安说的话，但不愿被发现，只眼神游离地点头回应。她在心里暗暗较劲，认为这不过是大城市赋予乔安的光环，只要一段时间，过段时间自己也能拥有这份聪慧劲儿。
待到必须说些什么时，她绞尽脑汁，挤出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这，得分人吧，每个人不一样。”
“嗯，可能是我出身卑微，家里没给足消费的底气，对超前消费没安全感。”乔安自嘲道，“我就过我的清贫日子吧，留些退路从容些。”
“我发现你一点不像r市人，咱们那儿的人就算啥也没有也要把自己吹上天，你倒好，天天把家里穷挂在嘴边。”
“这叫正确地认识自己。家里怎么样又不是我能选的，投胎是老天的安排，没啥不能说的呀。”
周洋又不知如何接话，她用光光的眼睛瞅着乔安，心想，她是如何做到这样坦然自信的？
接下去的日子里，周洋面试了一些销售和行政的岗位，她对两类职位都不满意，销售需要低头求人，她做不来；行政又全是打杂的工作，没有技术含量。而且开的薪水都低，最高才给四千，离乔安的差距甚远。
乔安也向自己公司内推了周洋，面试前帮她准备可能会被问的问题，中英文两种回答，满满写了两张纸。
面试前夜，乔安看着周洋背英文的辛苦劲儿，觉得上天还是公平的，给了她美貌和家境，却克扣了她的智商。最终，因周洋的英语太差，第一轮面试就被刷掉了。
“唉，怎么就找不到我满意的工作。”
“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
“对啊，你怎么知道？”
“人人想要这样的工作。”
“那有吗？”
“有啊，梦里有，你去躺着吧，闭上眼睛啥都有。”乔安调皮地笑道。
“哼，我绝望得要死了，你还讽刺我。你说怎么办嘛？”
“不至于，你比我当初找工作时好多了，起码很快有了offer。销售或行政都挺好，先定一个做起来呗。每份工作具体能给你带来什么，在外头旁观不到的，得实实在在做一段时间才有感受。机遇、发展都是随机的，有的人碰上了，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碰不上。我们可以做的只有先去行动。”
乔安本想再展开多说些，但又怕带给周洋‘好为人师’的印象，甚至左右她的真实想法。
那些不过是我的个人见解，不一定就适合周洋，她应该自己经过思索做出自己的决定。
乔安尽管在不停地看书，不停地观察这个世界，但她自知对很多事情依然模糊懵懂，依然觉得自己无知又局限。
这一年多，她看了很多人的履历，也与各式各样的人浅浅交道。她总爱多观察一些多思索一下，于是发现不少工作给个人命运带来的变化。但那些变化有好有坏，毫无规律可言。
这让她对命运更加敬畏，若是自己的选择还好，结果如何都是自己承担，但他人的选择，她不敢妄下断语。
上级l一再指出乔安工作中有个问题，l说她在面对候选人时不够有power，没有去引导候选人做出正确的选择。可乔安认为，凭什么说她们提供的职位就是好的选择呢？就算薪水和职位都提升了，也不必然是好的选择呀，人生何其复杂。
于是，她在面对候选人时，坚持只罗列不同职位的事实信息，尽可能不添加主观评价，把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他们自己。
面对周洋，她也如此。
“那我选行政吧，销售那种跪舔的活儿实在干不来。”周洋说。
“挺好的，行政工作可以锻炼耐心、细致、条理性和分清主次的能力，也是有一定挑战的。”
“从你口中说出来，世上恐怕没有不好的工作，果然是专业卖人的。”周洋揶揄道。
“存在即合理，每个岗位都有价值。”
周洋最终入职一家中等规模的本土私募基金，担任前台兼行政文员。她记得乔安说过基金行业的高薪，也觉得金融公司说出来倍儿有面子。
这家公司招聘前台只有一个要求——人长得漂亮，这符合大多数金融企业的招聘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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