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前晚，周洋给母亲打电话，周母一开始态度冷淡，听到周洋说在上海找到工作，且是到金融公司做行政工作，才有兴致多问几句。她一辈子在公务员系统，对真正的企业职场没多少了解，但听到金融、行政几个词汇，就印象颇好。
周洋订婚解约的事情渐渐远去，其实周母心底想念女儿。临近退休，她对名声面子之类倒看淡了不少，这回听到周洋在上海找到工作，就想着自己退休后住到上海也不错。
周洋学着乔安的说话方式，添油加醋给周母吹了一番自己的职业前景，周母半信半疑，但觉察到女儿有些不一样了，而且，这会儿她愿意去相信那是在向好转变。
聊到后来，周母主动说起上海的房子租期到后，周洋可以过去住。
“妈，我现在工资够租房，家里那套继续放着租吧。”周洋嘴上装作矜持，脸上的笑意快溢出双颊。
“自己有房子干嘛去租别人的。住自己家，我过去找你也方便些。”
“哦，那听你的。”
挂掉电话，周洋抱着乔安狂喜道：“我现在对着我妈讲话好有底气呀！”
乔安笑着点头。
“原来凭自己本事、不用求人是这感觉呀，这种感觉好好呀！我要努力工作，升职加薪，赚很多很多钱，让我爸我妈都闭上嘴。a za a za fightg！”
次日，周洋满怀欣喜踏进国金大厦。
这可是上海租金最高的写字楼之一，比乔安公司那栋破楼好多了。想到私募基金又处于金融行业的金字塔顶端，她心里又添了几分雀跃。
周洋的上级人事行政经理武英接到她，把她带到工位上。
“你拥有全公司最大的办公桌。”武经理微笑道。
她三十岁出头，比周洋矮许多，穿着橘色提花衬衫，下沿掖进半身裙里，衬衫外披着黑色开衫。衬衫和裙子都有点偏大，不够合身，估计是随便在网店买的，买前没有试穿过。
她的头发全都抓到头顶，用最便宜的黑色皮筋扎着。她走路快，说话也快，好像总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样。
周洋观察过，武经理差不多是这公司里打扮最朴素的，其他进进出出的人看着都很光鲜。不过周洋对武经理印象挺好，面试的时候她一直彬彬有礼。
武经理让周洋上午先办入职手续、了解公司情况，下午再找她聊工作事项。
给她办入职的姑娘是个小巧的美女杨帆，身上a字短裙、黑丝、红色高跟鞋，化着很浓的烟熏妆，眼皮上翘着夸张的假睫毛。
周洋填写完入职材料，跟小美女套近乎说：“咱们公司都是美女呀。”
“是呢，我们老板只招美女，尤其前台这位置，他说金融公司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这位置招了两个月，之前都是我顶着，幸亏你来了。”她感激一笑，仿佛终于将个烫手山芋扔掉了。
这姑娘因为学历差，在公司做了好几年前台才转去人事部，上个前台离职后，被领导要求暂代了俩月。
一周后，周洋对她那笑脸有了更深的认识，这工作跟她想象的差距巨大，简直就是份苦差。
“还不如当体育老师。”她对着乔安大倒苦水，“全公司就我职位最低，工资最低，活却不少。接电话、拿快递、给公司交水电费、给大家买办公用品、给领导订午餐……谁都可以指使我干活儿，有客户来公司开会，我得跟着保洁阿姨一起去端茶递水；会议结束后，我还得跟保洁阿姨一起收拾会议室。”
“确实蛮多琐事，行政工作是这样的。”乔安说。
“我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经理还让我做表。所有费用都要记录在不同的excel表上，买一盒圆珠笔也得记，若数据与账单对不上又是我的错，搞得我会讹公司的钱一样。搞笑！我周洋会稀罕去拿十几块钱！”
“办公软件可以好好学，很多大公司招聘需要精通excel，把excel学好可以拓宽职业道路。你又不是一直做前台的，等能力提升后可以转其他岗位。”
乔安的成长历程虽然有起有落、磕磕绊绊，但也积累了些成功的例子。那些小小的成功，一点点堆积起她的自信，让她相信凡事可以努力尝试。
她说得轻巧容易，但不知对周洋来说，那些办公软件像座难以翻越的大山。
“经理要求我们部门每个人都学会excel，可那里面好多公式，我本来计算机就不好，大学里考级也是抄别人的，怎么可能学的会。”
“下次有搞不定的带回来，我们一起研究下。我之前找工作时翻过excel的书，行政工作涉及的公式不难，多操作几遍就会了。”
周洋点头应着，实则没放在心上，她根本不打算下班将工作带回家。
凭什么！她想，拿着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我没毛病吧！
另一方面，周洋很难静下心做稍复杂的思考，也没有耐心做精细的数据处理。这跟她过去的习惯有关，自高中开始她就很少专注地沉浸在做什么事情里了。
不过周洋在交际方面有些天赋，她很快与公司的人打成一片，尤其与老员工杨帆交往密切。杨帆是关系户，她有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友是老板的朋友，所以只有中专学历也进了公司。
杨帆告诉她，前台这个职位特殊，需要面向全公司的人。其中最重要的是与几个领导搞好关系，在他们口中获得好评，这样年底绩效奖金就不愁了。
“小娄娄的事情没那么重要，拖一拖，说不定他们自己就搞定了。”杨帆说，“另外，合伙人的秘书也要小心，指不定她们哪天就升职为领导了，董秘办公室的老大之前是老板秘书，而且她们在领导那边说话很管用。”
周洋完全接受了杨帆传授的思路，这也符合她对社会的认知——“关系”才是职业发展中最关键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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