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棉布丝丝缕缕裂开的声音响起。
“再不松手,就别怪我把你最后一条冬被扯烂。你就去跟后头的猪挤稻草窝!”
柯放语气里满是威胁。
柯寨主知道自己女儿是说到做到的人,当下也顾不得睡觉,更顾不得避开,连忙抓着被褥的手,急声道:“诶诶诶,你个姑娘家家的,怎生这般粗鲁啊!”
“我可是你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柯放将被褥扯到一旁丢开,抬了抬下巴,冷冷地睥睨着他,问道:“你昨夜去打劫了?”
柯寨主余下的话语就堵在了喉咙口,他挠了挠脑袋,站了起来,嘀嘀咕咕地没接话。
柯放恼道:“我如何跟你说的?咱们村根本就不需要去劫掠了。前头黑山寨的前尘,你是没听说吗?”
“黑山寨是什么地方,人家寨主是什么人物,咱们寨子又是什么地方,爹你又算是什么人?”
“你这话说的。你是看不上你爹我啊?我好歹曾经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要不是我,这村落这寨子,这村里头的人都得被……”柯寨主不高兴了,想要替自己辩解。
“好汉不提当年勇。”柯放截断他的话,“你就说,你跟黑山寨能比么?”
“那,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人家比过!”柯寨主嘴硬,对上女儿冰冷的目光,他讷讷道,“我,我说得实话嘛。”
“呵呵。”柯放冷笑,“人家黑山寨的规模,比之咱们村落,只大不小。依旧轻而易举地被朝廷推平了,咱们这种小打小闹,放在人家眼里,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你倒是好,前头黑山寨才倒了,你就迫不及待的想当第二了。”
“是生怕朝廷关注不到咱们这儿吗?”
柯寨主弱弱出声:“我,我也没劫财……就是,就是劫了几个人而已。”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他们那马车和马看着都挺好的,我就要了两匹……其他,其他我都没动的。”
“我就是挑了最偏僻的一队。”
他垂头丧气道,“好吧。我这不是看着咱们寨子里那么多人没成亲吗?前头瞧见那队伍里有姑娘家家的,我就给……抓了两个回来。”
柯放简直是要被他给蠢哭了,“咱们村自从开荒后,日渐能过上好日子了,之后自是能安排婚嫁,用得着你来操这份心?”
“爹你但凡靠谱些,还不如去挖山开荒,而不是在这给我拖后腿。”
说着,她转身往外走,“人在哪里?”
柯寨主一看她这情况,连忙追了上去,“阿放啊,闺女啊,你该不会是要把人给放了吧?”
“你爹我还好不容易把人抓回来,可是废了好鼻子劲儿了。跟着埋伏了好几天,才趁着雨夜将人绑回来的。”
“那男子我仔细瞧过,是真的长得好的,五官端正,身段更是没得说,用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那什么钟什么秀的。”
“而且,我当时瞧着那马车里还有书,应该识字的。”
他期期艾艾地拉住柯放的胳膊,语重心长道,“阿放啊,你爹我是个大老粗,你娘又去得早。”
“我这磕磕碰碰地把你养大,也不会养,把你养成如今这副模样……你说得没错,就该找个样貌俊的,又会读书识字的才好。”
“这样儿,回头你有了孩子,不但能继承样貌,还有才学的。指不定过个几年,咱们家也摆脱下九流的名头,养个读书郎出来光宗耀祖,这样我也能对得起你娘啊!”
柯放脚下一顿,扭头看向他,心中也颇为不是滋味。
她娘是秀才家的女儿,正正经经识文断字的闺秀。
当年本来是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奈何家中遭难,举家搬迁来此,最后还卖身为奴,结果却遇上了个不良主家。
男主人看中了她娘,但女主子却是个善妒的,又是家境殷实的主。
男主人怕岳父家,就把她娘交给了女主子处置,那女主子倒也没多为难,不曾把人卖完秦楼楚馆,而是正经送去人市。
后面又碰见两家主家,她娘就没那么幸运,在差点没了性命时,逃了出来,碰见了她爹。
那时,她爹还是个杀猪匠的学徒,没钱没人,救了个漂亮姑娘,结果对方竟愿意以身相许。
两人之后虽然清贫,过得倒也是和美平淡。
只是,她娘到底伤了根本,生下她后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只余下她爹,一直未再娶,磕磕碰碰地把她带大。
前头她爹眼看着她一年年长大,一直想给她说个亲事,奈何村里头虽然适婚男丁多,但她对个个都没想法。
因着她爹一直逼问,她就干脆说了标准。
“要既长得俊俏的,又不能太干柴的,还得会读书认字的,不然宁愿此生不嫁。”
为此,当时村里长辈都来劝她,见她一意孤行,她爹就没再催。
她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没想到,都过了大半年了,她爹竟然还在琢磨。
她无语:“……那也不是你去绑人的理由。”
突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你该不会是绑了个上京赴考的学子吧?”
柯寨主视线心虚地漂移:“……应该,可能……”
柯放心中一凛,恼怒道,“黑山寨因为绑架杀害学子,引来朝廷的围剿。爹,你是生怕咱们寨子不出事啊!”
她气得浑身都发抖,却知道此时说这些都无济于事,转身快不往外走。
“人关哪里了?”
柯寨主跟上她的步伐,絮絮叨叨道:“……那黑山寨不是因为势力太大了?才惹了朝廷的眼吗?”
“再说,我这才绑了几个人啊!说不得他们就不是读书人呢。就算真是,那咱们把堂一拜,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哪里能说两家话,就是朝廷都管不得的吧!”
柯放懒得跟他掰扯,快步跑去了关押人的柴房。
这是寨子里的规矩。
“诶,阿放,那不是……”
柯寨主还没来得及喊住,就见她三两步到了柴房们,打开锁,踹开了门。
姜映梨几人一夜没怎么睡,直到天亮,才听到外间传来声响,期间既有犬吠亦有鸡鸣人声。
她们刚想商议下,门外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柴房门就被踹开了。
一片扬起的灰尘里,姜映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
身形不算太高,劲瘦窄腰,身姿笔挺,绑着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显得很是利落干净。
微光里,对方那小麦色的皮肤很是吸引人目光。
柯放的视线在看到里面的几个人时,瞳孔骤然缩了缩,咬紧牙关,狠狠的回头道,“你连小女孩和老太太都不放过!禽兽!”
柯寨主:“……”
“冤枉啊!我就是看中她们的马车啊!要不是时间赶,我也想把她们都丢下的啊,这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柯放瞪了眼,又老老实实缩回去,“好吧。这不是还有两个姑娘家嘛……我想着,养一养,也能给咱们村添点人口嘛!”
姜映梨将沈桑榆往身后推了推,挡在了前头。
“两位,我们都是成了亲的。只是,如果你们只是求财,这个都且好说。”
“我们可以把马车奉上,也可以让家里送钱财来赎人。我们也可以不报官,但必须放我们走,如何?”
姜映梨试图把条件都摆出来,好好地谈一谈,让其把人都给放了。
闻言,柯寨主眼眸一亮,扭头看向她。
目光在看到她那张艳丽的脸时愣了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搓了搓手,“当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柯放踹了一脚,于是瞬间成了个哑巴。
柯放挑眉,目光在姜映梨身上掠过,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她对比一般女子来说,长得很是高挑,更不用说她的五官本身就很英气,加上那蜜色皮肤,以及一口粗厚的烟嗓,就像是个变声期的英挺少年郎。
柯放也从没见过像是姜映梨这般与众不同的姑娘,脸上丝毫没有惧色,眼神更是坚定。
以往的姑娘但凡遇上这情况,那尖叫哭泣都能扰得人头皮发麻。
她对姜映梨这般思绪清晰,还能出口谈判的姑娘,很是欣赏。
姜映梨:“……这不是重点吧。”
柯放的情绪已经平复,她慢慢走到姜映梨跟前,视线在她身上逡巡,慢慢道:“你方才不是都说,要让你家人来送赎金吗?”
“既如此,总该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住在哪里吧?”
这话的内容听着是正经,就是莫名的有些轻佻。
一时间,芸娘和宁老太太都不由皱紧了眉头。
沈桑榆就比较直接,她从姜映梨身后探出头来,恼道:“我姐姐已经成亲了。”
“哦?”柯放挑眉,眼底掠过失望。
姜映梨把沈桑榆的头按回去,缓缓道:“您愿意放我们走?”
“愿意总是建立在满足条件上的。”柯放扯了扯唇角,“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们抓回来,总不能抬一抬手,就这么放走的吧?”
柯寨主闻言,挺了挺胸膛,虽然不知女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不妨碍他全权支持。
“没错。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那你们想如何?”姜映梨问道。
“不急。”柯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招手喊来门口守着的弟兄,“让三娘过来,把她们带下去清洗下,再好生吃个早饭。晚些,我再来看!”
“是!”
柯放转身就往外走,柯寨主也闹不明白女儿到底想干嘛,只能又步步亦趋地跟上,小声问道。
“阿放,你不是要放了她们吗?怎么突然又……又要把人留下来了?”柯寨主好奇道。
柯放觑了他一眼,“不大对劲。”
“什么?”柯寨主一愣。
“其他人呢?不是说还有个男的吗?”柯放不答反问。
“在,在前头那间小客房。我让人看住了,不会让他们跑了的!”柯寨主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我特地把人给隔开了。”
柯放没有理会他的邀功,也没有立刻去见人,反而问道:“昨夜劫来的东西呢?”
“没……”
柯寨主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她冷冷撇来的目光,话语在嘴里一转,变成了:“我让人卸下来了,还没来得及清点呢!就在后头的杂货屋里呢!”
昨夜主要是太晚了,又下着大雨,他就没顾上清点战利品,将东西收拢,人关起来,就各自去睡觉了。
柯放沉着脸,又去杂货间。
这是单独建的一间屋子,以前算是个小库房,但后来寨子发展得还可以,就又建了个大的库房,这间就变成了杂货屋,用来放些杂物。
现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就是几个藤编箱笼,瞧着都是崭新的,还在上面绘了些花开富贵。
柯放上前打开箱笼,目光在里面扫荡。
柯寨主也想凑过来,被女儿瞪了眼,只能期期艾艾的往后退了几步。
“……这姑娘家的东西,我,我不看就不看……不过,那小娘子长得是挺不错的。”柯寨主想起姜映梨来,便道,“你东哥也到年纪了,一直都没相中的,不如……”
“你能不能别乱点鸳鸯谱了!”柯放恼火,“马上要入冬了,你要是闲得窝火,就去山上开垦几亩地来,刚好下了雪,可以窝窝肥,开春好下种子。”
“或者去砍树,多建几间房子,猎些野兽,也免得冬日咱们村再有人过不了冬。”
几句话把柯寨主堵得无话可说。
柯寨主也委屈万分,“我都是为你们着想啊!我们这当父母的,不就是盼着你们能成亲生子,延续香火吗……”
“你还老当益壮,可以自己再试试。”柯放随口说了句,低头轻轻翻了翻箱笼,除却衣物和日常用品,就是些瓶瓶罐罐。
她打开其中一个嗅了嗅,是药味,味道比之寨子里的味道更浓郁。
她把东西放了回去,起身就对上柯寨主震惊又气愤的目光。
“怎么了?”
“你让我背叛你娘。”
“……”
柯放已经懒得跟他再说话了。
她拔腿就往外走,刚出来就有人来找她,她脚下一转,就去跟村人说话,很快就跟着对方走了。
柯寨主惊讶,“诶,乖女,你去哪里啊?你不去看看你小相公了?”
“闭嘴!”柯放还有正事,回头啐了他一口,“再给我添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还有事办!”
说完,她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柯寨主挠了挠头,不解她怎么突然又不去了,但他眼珠子一转,困意也消了,就打算自己亲自去会一会。
孙焱是天亮醒来的。
他是被疼醒的,不但伤口疼,连脖子也疼,身上处处都在酸疼。
他侧头就看到靠在床头的沈隽意,微微侧着头,似是陷入沉睡中,表情很是沉静。
孙焱眨了眨眼,他刚想爬起来,结果脚一下没挪动,低头一看,才发现横睡在他腿上的姜青檀。
难怪在梦里一直跑不动,感情是被人压住了啊!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环境的不对劲。
沈隽意本来就在假寐,几乎在孙焱呼吸有变化后,他就苏醒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睡得四仰八叉的姜青檀,以及错愕的孙焱。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道。“你的伤口裂开了。”
“沈东家。”孙焱回过神来,他摸了摸心口,“还好。这里是……”
此时,姜青檀猛然惊醒,似是做了个噩梦,他发出来一声“啊”,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一时间,其余两人都愣住,竟是半天都没说出话来,都纷纷看向他。
姜青檀苏醒过来后,左右看了看,见到沈隽意,目光先在他身上扫过,见是普通短打装扮,不由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不是红衣……”
孙焱不解道,“阿檀,你这是怎么了?”
姜青檀抹了抹额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我梦见姐夫被压着拜堂了,娶了个男扮女装的母夜叉。吓死我了!”
“……”
“……”
沈隽意淡淡道:“少看些话本。”
孙焱:“你这样做梦,东家该生气了。”
这不是不盼着人好嘛!
姜青檀回过神来,看向孙焱,“你昨晚居然一点都没醒啊,你睡觉怎么能那么死!”
他本来以为自己睡觉已经够沉了,结果孙焱昨晚他听到响动刚起来,就挨了一记。
中途他又醒来了,孙焱依旧没反应,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孙焱摸了摸头,“我也不知道,自从吃了东家开的药后,我每日里睡觉就很好,一夜无梦。”
他还从没睡过这般好的觉。
从前每每睡着,梦里总是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偏生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但就是精神头很不好。
加上他本来就是少年期,长身体的时候,自是睡不完的觉。
姜青檀还要说话,就被沈隽意给打断,“孙焱失血过多,身体疲软,总是需要多睡觉缓和的。不必纠结于此!”
“所以,我们这是……”孙焱小声问道。
姜青檀大声道:“你没还看明白吗?我们被山大王抓了,他们要逼我姐夫成亲!”
沈隽意:“……”
孙焱吓出了豆豆眼,“诶,成,成,成亲?”
沈隽意深吸了口气,“你别信。我们还没见过这里的寨主,他们未必看得上我!”
此言一出,蓦地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没错。我的宝贝女儿可不是谁都能配得上,更不是谁都看得上的。”
刚才姜青檀的大叫,就吸引了门外的柯寨主。
他带着几人在门口听了会子墙角,此时听他们讲起自家,当即就接了话。
沈隽意面色一肃,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望向了门口。
只见门已经被打开,门口立着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他脸上有道很明显的疤痕,从右眼穿过鼻梁到左边唇角,几乎是划开了他半个脑袋,可见当时的凶险。
因为疤痕太过明显,倒是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他穿着很普通的短打,身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的,挤在衣服里。
柯寨主略略抬了抬下巴,视线一下子就被沈隽意给攫取了。
他眼眸骤然一亮,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沈隽意,比当时见到姜映梨还要看得认真仔细。
从脸到肩,再到腰,再到腿,无一不看得精细。
最后,他重新回到沈隽意脸上,笑容也变得愈发灿烂。
“哎呀,这这这……”他走上前,绕着沈隽意走了半圈,都说岳父看女婿是越看越挑剔,他却是截然相反。
是越看越满意。
“不错,真的不错。昨夜我只粗粗看了一眼,就觉得你最好了,果不其然,这气质,这样貌……”
“就是身段嘛,”他觑着沈隽意单薄的身形,“还是瘦弱了点。但是不打紧,我闺女应该不打相公的。就算是真打,也没关系,我做的跌打药膏很是不错,到时候我给你敷药。”
“只要你好好儿的跟我闺女成亲,再给我生两个大胖孙儿女。一切都是好说的!”
他拍了拍沈隽意的肩膀,因为力气太大,饶是沈隽意站得很稳当,都被他拍得往前走了几步。
柯寨主自问自己不是个看脸的人,但不得不说,这小相公的脸是真的俊秀啊!
不但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细腻,五官更是优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明明都是一样的长,可在他脸上就是不一样。
既不显得女气,又不会过分硬朗。
他也没不识字,说不出什么准确的形容词来。
反正归根结底就两个字,好看!
柯寨主心里美滋滋的很。
他从前是觉得女儿太过看中外表,男子当然是看能力和胸襟了,小白脸能干嘛呢!
可今日他接连见了姜映梨,如今又看到沈隽意,这心态就不一样了。
这养眼就是不同的,屋子里还有别人在,但这样貌好的人,就是一打眼就叫人看见了。
而且,赏心悦目啊。
就是方才他被女儿弄得心里委屈,心中窝火,可见着这样样貌清俊的男子,可不比在外面瞧着那堆黑疙瘩块高兴吗?
要是能给他生两个漂亮孙子孙女,嘿嘿,他老柯家的未来可不就有救了嘛!
再继承点他女儿的脑子和武力,以后日子可不提多美了!
所以,柯寨主是几乎立刻就把女儿的警告抛之脑后了,务必得把这女婿给拿下。
“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少年岁了?家中有几口人啊?父母可健在啊?可还有弟弟妹妹啊?对了,家住何方啊?”
这些问话跟方才柯放问姜映梨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沈隽意站稳身子,就听到这一叠声的追问。
“……”
“寨主。”
“诶,叫什么寨主啊!叫我伯父!”柯寨主打断他的话语,纠正道,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还是得补补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沈隽意脸色微冷。
倒是姜青檀看着那柯寨主蒲扇大的巴掌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我姐夫今年及冠了……他,他……”
“姐夫?”柯寨主一愣,他惊讶地问沈隽意,“你成亲了?”
沈隽意略一拱手,“……是。多谢寨主厚爱,但我已成亲一年有余。”
“哦,那没事。”柯寨主想了想,“你长得不错,肯定是有姑娘追着你跑的。这样吧,你前头那个降为妾室,我闺女必须当大的。”
“不过你放心,我闺女是个专心做事的人,她不是那困于后宅的,你前头那个刚好呢,就给你管管家里。”
“我闺女能赚钱,她以后给你们钱,养着你们就成。她也不是那扭扭捏捏的性子,对姑娘家素来都是很温和的,我们村的姑娘小媳妇都爱脸红红的跟她说话。”
“哎,但凡她是个男孩,我都不至于这般操心,早娶姑娘生了十个八个了。”
话头讲远了,柯寨主又忙把话头拉了回来,“咳咳,反正,我女儿那头我去说。肯定不会叫你把前头的媳妇赶走的,不然她被休再嫁,也难免过得艰辛。”
“我们家不缺那点粮食养人的,只要别跟我闺女别苗头,好好过日子,一切都好说。”
孙焱听得目瞪口呆,“……你这还怪好的咧!”
他还以为以这土匪们的性子,是要强行灭偶的!
柯寨主摆了摆手,“哎,我们又不是那等打打杀杀的劫匪。我们是有正经营生的……”
对上他们不信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尴尬道:“偶尔劫富济贫一下,但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这回出山,我呢,主要是想绑个……找个相公给我闺女。”
“我看你就挺好的。至于你们,”他抿了抿唇,“就是意外。”
其实也不是,他当时看中那马车,又见里面孙焱和姜青檀年岁虽小,模样也算俊秀,就干脆全给绑回来。
要是闺女喜欢小的,那就把人留下,好好养两年,刚好培养培养感情,再摁头成亲也不迟。
要是看不中也没关系,留在村里,过个几年也是能壮年劳动力,刚好能干活。
沈隽意闻言,挑眉问道:“那寨主的意思,能放了我这两位小弟离开?”
柯寨主转了转眸子,咳嗽一声,“放嘛,也是可以的。但是,得等一等!”
“好歹让他们吃过你的喜酒再走也不迟。”
总得木已成舟后,才好放人嘛!
不然,早早放了,回头带了官兵回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青檀瞪圆了眼,“那不行,我姐夫要去京都赶考的。要是耽搁的时间长了,就要错过会试的。”
“我姐夫前头可是解元,是魁首!”
柯寨主是不懂什么解元,但他听得懂魁首啊,于是,他的目光愈发满意。
“好好好,魁首好啊!我跟你说,我闺女打架也从来都是村子里的第一名,就是男孩都不如她的!”
说到这,他很是骄傲地挺直了腰杆。
姜青檀面如菜色。
随后,柯寨主说回正题,不过,在此之前,他突然想到了柴房里的几人,特别是姜映梨也说自己成了亲。
而当时,他们的马车是挨着停的。
瞬间,他难得通透,福至心灵地开口道:“对了,那柴房里的那个姑娘不会就是你的娘子吧?”
闻言,沈隽意的眸光变得犀利。
姜青檀更是直接尖声开口,“你还抓了我姐姐?”
柯寨主问道,“是个长得特别漂亮,牙尖嘴利的那个小姑娘吧?眼睛很是黑亮,还带着个小姑娘和两个妇人?”
见几人变了面色,他恍然,“也难怪。你们两个都长得挺好,挺般配的。”
沈隽意攥紧了手,他本来寄希望于姜映梨平安无事,只以为他们只抓了他们这一车的人,毕竟是要给他女儿抓个相公。
却不曾想,竟还把将姜映梨,宁老太太她们都给抓来了。
宁老太太的身份,他也是明白重要性的,恐怕现在萧疏隐已经在找来的路上了。
但偏生,也不能报官,极容易让宁老太太被提前注意到。
那么,他就必须在萧疏隐找来前,先跟这些人周旋,至少得保证宁老太太和姜映梨等人的安全。
这般想着,沈隽意的面色变得极为平静,“寨主明鉴,我们夫妻携母,嫂子和妹妹前往京都。我母亲身体不好,听说京都名医遍地,这才举家搬迁。”
“我观寨主是个通透明理,有怜悯之心的人,还请寨主有事,冲着我来即可,莫要为难妇孺。”
柯寨主挑了挑眉,“你这人倒是会说话。不过你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有事,就该面对面地干,而不是为难妇人。”
“我呢,就希望你娶了我闺女,然后好好地给我柯家留个香火。”
说到这,他也有些心虚,压低了嗓音道,“我女儿生的必须是我柯家的。你要是想延续香火,就跟你前头的娘子生去。”
他似乎也觉得这有些为难人,挠了挠头,勉为其难道,“最多给你留一个。”
沈隽意一脸无语,“……不必。”
柯寨主松了口气,面色一喜,欢喜地拍着沈隽意的肩膀道,“不错,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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