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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使得常人“染上毒瘾”的同时,令瘾君子们的痛苦暂时得到疏解——奇妙的歌声。
桩桩件件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那个正在唱歌的女孩……
不会出错的,她就是替身使者!
萨巴雍很快理解了现状,他转向卡门:
“这就是你叫我过来的原因?”
虽然身居要职,但对方不过是个普通人。
她甚至理解不了替身的存在,只知道自己所处的组织内部,制造并且豢养了许多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而萨巴雍·福葛就是其中之一。
“安洁莉卡·阿塔纳西欧。”
毫无畏惧地直视萨巴雍双眼的同时,卡门轻柔地说出了女孩的名字。
“很不错的名字呢…”萨巴雍评价道。
寻根溯源的话,“安洁莉卡”源自古拉丁语中的“anlic”,可以译为“天使般的”。
“不过,”马希莫不合时宜地插嘴,“放在这种环境下的话,那女孩可就是货真价实的‘死亡天使’了。”
能够使人陷入毒瘾状态的替身能力……真是有够糟糕的。马希莫心想。
殊不知,他其实也有着类似的能力。只是自己的潜能被萨巴雍约束着,尚未发掘出来而已。
“是啊。”萨巴雍眼神凝重,点了点头。
安洁莉卡光是这样断断续续地歌唱,就能吸引瘾君子向自己靠近。
无论她本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女孩绝对会成为混乱的中心!
而且,萨巴雍也逐渐想起了有关她的事——
这个名为“安洁莉卡”的女孩和马希莫一样,都是曾经的「毒品小队」中会出现的成员。
“卡门,你对安洁莉卡了解多少?”
虽然卡门很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萨巴雍还是从她咬住下唇的微动作里看出了紧张和愧疚的情绪。
或许是被少年眼中的平静感给安抚了,卡门不再神经紧绷,开始了讲述:
“安吉——安洁莉卡她,她的母亲曾经是我店里的员工。”
“十年前,她和威尼斯当地的一个混混结婚了。”
“虽然我不是很认可她的选择……毕竟,她当时的男友是附近赌场里放高利贷的打手。出了名的性格恶劣。”
“不过,看到她挽着对方幸福大笑的样子,我还是选择了祝福。”
“可是后来的事,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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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卡门去探访自己这位即将临盆的员工。
不知为何,对方居然在怀孕期间偷偷搬家,并且没有把新的住址告诉自己。
于是卡门只好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四处打探之后,找到了这片破败的小巷。
本以为自己的突然造访会给对方带来惊喜。
不成想,卡门却只在昏暗的出租屋里,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几近疯狂的女人。
凭借那双镶嵌在干瘪变形的面庞上的眼睛,卡门认出了她:
那双曾经闪烁着美丽的光泽,充满了幸福感的眼睛。
如今充满了恐惧、绝望与羞耻。
她也认出了卡门,于是慌乱地抄起手边的东西,含泪遮掩着自己的脸:
“不要,不要看我……”
她拖着枯瘦的身躯和四肢,肚皮胀大得就像泡水溺毙的尸体那样。
又好像是极度营养不良的病人被什么东西给寄生了似的。
痛心之余,怒火在卡门心中熊熊燃烧:
“那个带走你的男人呢?!妻子都快临盆的时候,他死到哪里去了?”
“……他死了。”
绝望的孕妇露出了悲哀的笑容:
“我的丈夫是被我给害死的。”
听到这里,卡门顿时噤了声。
在对方接下来的讲述中,卡门了解到,自己的员工在离开夜场之后的确拥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
她的丈夫虽然在前半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之后,毅然决定为妻儿金盆洗手。
他们将打拼的积蓄凑在一起。
虽然勉强可以维持几年的温饱,但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儿来说,还是太少了。
为了维系三口之家的生活,他们盘下了威尼斯的某个小店面,做起了小本的餐饮生意。
生活似乎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直到有一天,男人因为昼夜的操劳患上了关节疼痛的毛病。
有时,他甚至因为这种剧烈的疼痛而彻夜难眠。
心疼丈夫的女人,偷偷拿出本就不多的积蓄向黑诊所买来了据说很有效的止疼片。
这种药物真的非常有效。
只要吃下去,男人的疼痛很快就会得到舒缓,而且整个人都会变得非常有精力。
不过,服用药物的量不可以太多。
然而黑诊所的医生没有告诉女人这一点。
没有接受过识字教育的夫妻俩,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看懂药罐和说明书上的英文。
于是女人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命好,幸运地只试了一次,就能抓住治疗丈夫的救命稻草。
虽然价格昂贵,但并不是负担不起。
生活在越来越好。
她不停地,不停地为自己的爱人买入了这种药物。
起初,由于丈夫的疼痛病得到了缓解,小饭店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女人的孕肚越来越大,无法支持她继续工作了。
在饭店中工作的人只剩下了一个。
繁忙疲惫的工作,日夜颠倒的作息,挥之不去的疼痛病和无法戒断的药物……
有一天,只是因为小摩擦而产生的家庭争执当中,心烦意乱的男人动手打了自己的妻子。
当然,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甚至跪下来向对方诚恳地道歉。
男人甚至对上帝发誓,说:“我这辈子再不会犯这种昏头的错误了!”
他表现得非常情真意切,于是女人也原谅了他。
她在丈夫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是每天送对方出门工作前必经的一环。
虽然他们都出生在不幸的家庭,拥有一对烂入沼泽的父母,但好在都遇到了彼此的贵人。
而在漫长如寒冬般的孤独之后,他们遇到了彼此,可以相持相伴地走过这一生。
苦乐掺半的人生,说得就是这种情况吧?
女人甜蜜地想着,吃完午饭做完家务之后便去午睡了。
等到醒来时是深夜。
不知为何,被丈夫打过的地方忽然像灼烧似的疼痛。
只是普通的淤青而已,对于他们这样的底层人来说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忍受的痛苦。
毕竟无论是幼年时期遭到父母殴打,还是长大之后被顾客暴力对待,女人受过的伤都比这要重得多了。
不过,正是因为那时的她已经体会过了幸福的感觉,才无法忍受如此微小的痛苦。
女人本来可以忍耐的。
她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做的。
只要再次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疼痛……
但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身边,并且告诉过她:“从今往后可以不用再忍耐了。”
所以,无法再次忍受疼痛的女人,想起了自己买给丈夫的、百试百灵的止痛药物。
她在月色下拉开了抽屉。
随后,倒出药罐里面的白色压片,毫不犹豫地放入了口中。
此时此刻的女人尚且不知。
这一夜即将成为某场悲剧的落幕,又引发了新的悲剧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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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安洁莉卡的父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摄入了过量的违禁止痛剂,也就是伪装成药物的毒品。”
“那天夜里,她的父亲在下班途中瘾病发作,掉到运河里溺死了。”
“母亲则是在生下孩子之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害死了丈夫,又让新生的女儿染上了毒瘾……”
“愧疚之下,被我送到产后看护病房里休整的她,用打点滴的软管把自己吊死在了门把手上。”
“除了姓氏和病痛,安洁莉卡的父母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就连这个名字都是我为她起的。”
不需要特意指出,卡门的悲伤几乎是实质性地流动在这片空气中。
“如果我一直关注着他们就好了”“如果我们没有断了联系就好了”“如果我能教她识字就好了”……
她的脸上仿佛写出了这些字句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如果的。萨巴雍深刻地明白这一点。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无论是快乐的,悲伤的,还是绝望的……
失去的生命不会回来。
犯下的错误永远无法改正。
人们只能相对地去弥补,企图填满内心亏欠的空洞。
如同推动石头的西西弗斯,不断背负着自己身上的罪恶感,一遍又一遍地登上不可及的救赎之山。
被压垮的人就像安洁莉卡的母亲,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
仍在咬牙坚持的人正如掩饰痛苦的卡门,将没有在死者身上付出的心血,花费在千千万万个像她一样的人身上。
“既然如此,那你就是安洁莉卡的母亲了。”
萨巴雍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唤回了卡门沉浸在痛苦情绪当中的心。
她怔愣地看向这个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带来惊喜,甚至可以说是救赎的少年:
“安洁莉卡的母亲给予了她第一次的生命。而你,卡门,你的爱给予了她第二次。”
话音刚落,萨巴雍直接在晕厥过去的瘾君子边上特别流里流气地做了个斯拉夫蹲。
他有些嫌弃地掀起染血的外套,在各处口袋里翻找了半天。
刚对萨巴雍有些改观的二人:“……”
这叫什么,江山难改本性难移么。
明明是那么感人至深的场景,那么加印象分的台词。
读者们的手都伸向桌边的抽纸了,作为主角的你居然来这一出!?
不过,萨巴雍就是因为那么让人没办法的、特立独行的性格,才格外招人喜欢吧。
当他将手伸出来时,上面赫然躺着一枚打火机,“好嘞,终于找到了!”
“你要打火机做什么?”马希莫不解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
下一刻,萨巴雍的行动直接为他答疑解惑。
他将一看就很贵的领带从脖子上解下来,像服务生卷纸巾花似的扎成黑色的玫瑰。
这个肚里流坏水的小孩也不怕自己会引发火灾,毫不犹豫地用打火机把它给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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