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狗脸的兽 > 第22章 路上
    在公交车上,这是去往“鬼屋”的公交车。车上人数稀少,空出的大半个车厢,供从窗外切进来的光影恣意地晃动着。耳边是“嗡嗡”的声音。窗外徐徐的风卷起建棋和班长的衣角,几缕阳光懒洋洋地晒着他们的半个身体。

    两个人静静地一前一后的坐着,来自座椅上的颤抖传递到背部的皮肤上,使内脏和胸前的皮肤也受到了震动的影响,可是震动是如此的轻柔宛如抚摸,所以整个震动的过程竟然起到了按摩的作用。如此轻柔的按摩,混杂着昏暗光影的微微摇曳着,还有嗡嗡而均匀的行驶声使人仿佛陷入催眠之中。

    当然这是针对其他乘客而言,因为建棋他们心中被心事所搅,所以没有受到催眠的作用。班长在摊开报纸阅读着。在他后面的建棋头和双肩冒出座椅顶端,向他说:“我劝你不要去了,那可是会有危险的,不是吓唬你的。”

    “赔钱。”班长淡淡地说。

    “切,你怎么老说赔钱的事啊?”

    “那你就闭嘴,”班长先是很平淡地说,说完这一句之后,转过头来,一丝不安的情绪钻入他的眉毛里,使眉毛头像小蚯蚓似的微微拱起来;微微皱着上眼睑,眼睑上面的乱而稀疏的睫毛随意地耷拉着,好像落在碧绿清澈的湖面上的枯草,阳光溜进眼眶里,好像照在湖面上,湖面上泛着金黄色令人眩晕的光;他瘪瘪嘴,“我爸爸肯定会打我的,怎么办?”

    “衣服掉了一颗扣子就会打你吗?”建棋不解地问。

    班长低下头去:“主要是他心里的怨气没处发泄,任何不如意都会成为他发火的理由。”

    “可,可我没钱赔你啊。”建棋为难。

    “闭嘴,我没要你赔。”班长说,忽然抬起头来,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接着之前建棋劝他不要去的话题,“你可别小看我,我才不怕呢。你别忘了,我转校过来之前是干什么的。”

    建棋叹了口气说:“唉,我还是怕害了你呀。”

    “闭嘴,”班长突然发出简洁有力的声音。他正经起来,在他干净、帅气、清新的脸上塑造出威严,端正的眉头之间有股时有时无的凝聚感,很有英气,“也许……”班长郑重其事地说,其语气的悬疑色彩,成功吸引了建棋的屏息聆听,“也许……小意还没死呢,说不定还活着。”最后他的语气显得非常冷静而平淡了,说话的时候眼睛出神地往前方眺望着了一会儿,有一丝沉思从他炯炯的眼睛里悠悠而出。

    但他只给沉思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打消了沉思,新的带着欢颜的神情立即在他眼睛里饱满地亮了起来。他在这股复活的愉悦的驱使下,朝后面的建棋偏过一点额角,脸颊用欲侧未侧的不确定的角度对着建棋:“万一我们真的遇到了半兽人怎么办?”

    建棋看到班长的嘴角延展出轻轻的笑,料到他这只是玩笑话,于是半皱着眼睛、半张着嘴而迟迟不发出声音,脸上释放出一种轻蔑的微笑说:“哼,到时候我们就一起被吃掉算了。”班长任由刚才的微笑驻留在脸上,没有再接建棋的话。

    车在站台停下了。建棋和班长两人下了车。对面是被路边的一棵塑料树挡着玻璃门的服装店。旁边有几栋十来层的高楼并排耸立着,上面的巨幅广告占据了中间的大部分。咦,一听之下,高楼的最底层有个潮流店在源源不断地播放着聒噪的音乐。

    由斑马线穿过公路,禁受着音量大且节奏强劲的音浪的辐射冲击。当你继续往前碎步约二三百步,走完了建筑物,右边的视野顿时变得空旷辽阔。首先映入你眼帘的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圆形花坛,足有六米长的直径,你可以在脑海中去想象它的巨大。花坛里面花草累累。最下面被翠绿优雅的兰花覆盖,这仅仅算是打底。在兰花稀疏的叶片以及株与株之间的空隙里寻觅出路并茁壮生长、远远高于兰花的是数棵长着虬枝的杜鹃花。它们已经有大朵大朵的显目的红花缀在叶间。鲜艳的颜色就是自身叶片的竭力遮遮掩掩也难以使它隐身于人们敏锐的视线里。相比这些夹在片片绿叶中的杜鹃花而言,默默开放在碧绿修长叶片下的一捻兰花,那点仅在绿叶中瑟缩着的洁白,在较远的距离外,几乎完全遁于人们不甚卓越的视力下。可就算视野里只剩那一大片气质彬彬的兰花叶,依然能强调它们独特的存在,绝不担心会被忽视。

    环绕花坛的是一条石子铺成的蜿蜒着的小道。四周有被小道分开的几片绿茵茵的草地,另有矮树丛携手铁树装饰着草地。美丽的马蹄莲默默地在一旁凝视着,带刺的月季花傍着簇成一团的万年青而生,碧绿中闪出一朵朵娇红,好像在跟谁躲猫猫。枯草浮在草地表面,泥泞混在稀疏的草地上。石子路合着小河似的形状穿绕在花坛和草地之间,总是迎着它们的形状去选择自己的道路,结果总是曲折。

    “穿过这公园,再走一段路就到了。”班长说。

    建棋往前望了一下,远方没有浮出某些建筑物的顶端,只有淡蓝色的天幕被撕裂成形状各异的微微发亮着的云絮。他心中突然有许多感慨冲出胸膛,塞住喉咙。在那片天幕的尽头就是目前部分半兽人的居住地,那是片被军队控制并驻守着的地方。那里不允许人靠近,但主要是不让残余的半兽人出来。

    “这里好荒凉哦。”班长从鼻腔里发出幼稚的“哦”的音。

    这里已经离城市有一段距离了,从这里回头望去,微缩了似的城市填补了香樟树枝叶之间的空隙。经过了那一排茂密的香樟树的简单阻拦之后,出现在他们脚下的是广袤的苍茫的草地,多半是半青半黄的,它们轻轻没着膝盖。被建棋他们踏过去,倒下去的草草翻出褐色的茎。

    前面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由于践踏而形成的小路,路面伏着的草已经有了渐渐站起来的势头,稀疏的几棵已经是斜立着的。视线在一大片荒草上延伸过去,在远处觅到几棵干枯虬曲的刺槐树挡住了一下荒草的泛滥,致使目光微微退缩了一下,可是荒草还是顽强地逾越过去。

    他们的心灵此时也跟随着狂野的荒草往前奔腾着,舒展着。最后有一段小土崖切断了荒草的去路,那也是视线所能及的尽头。幻想一下此时若有风来,千千万万棵荒草一齐颤动,而这千千万万的颤动将往同一个角度、同一方向,荒草同一时刻伏下去。风在草地上形成一条长长的运动着的线,极长,极起伏,如同波浪一般,从一端划到另一端。风卷起草叶的嘶嘶声在空气中纠缠着、荡漾着,混杂着微微的热量和令人皮肤发痒的枯叶的尘埃。

    可偏偏此时无风,唯一能和风扯上联系的仅仅是班长的呼气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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