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从梦境中醒来,第一眼便看见怀里的白狐狸正呼呼大睡,没有一点做噩梦的迹象。
她几乎有些慌乱地回头,确认rl的身体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铁翼上后才放下心来。
小白怀里的白狐狸哼哼唧唧,拱了两下,睁开蓝色的眼睛,紧紧抓住她的衣袖,眼珠不安地乱转。
小白顿了一下,抱着狐狸的手轻轻摸摸它,问:“你,害怕?”
狐狸点头。
狐狸努力把头往后扭,后面有什么在吸引它的注意力。
小白和它一起向后转,狐狸在终于能看见身后时突然瞪圆了眼,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叫,猛地从小白怀里挣脱,向溶洞深处的黑暗逃去。
身后只有rl重伤的身体。
小白微微皱了皱眉,只得卷起rl向狐狸逃跑的方向追去。
它为什么跑?
小白在脑中回放刚刚回头看到的画面,除了rl之外就只有一片黑暗。
提升亮度……放大……细化……
rl的身体、抬着他的铁翼、再往后的无数个溶洞。
可见的,没有可怖的东西。
小白的神情里带上一丝担忧。
她入梦的时间并不长,至少上方晃动的岩层还没有塌下来,石块掉落的频率倒是降低了。
如果确实没有其他东西的话,那问题就是rl。
狐狸在错综复杂的地形中奔跑,而小白身后还带着rl,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追上它。
小白停住脚步,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我希望你,立刻停下。”
权柄「言出法随」。
狐狸顿时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还在不停发出惊恐的叫声。
小白把它抱进怀里,轻拍两下。
狐狸的叫声稍微减弱了些,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小白眨眨眼,问:你在怕什么?”
狐狸闭上眼,两只耳朵垂下来,头向后偏了点。
先生……?
“你,在害怕先生?”
闭眼捂耳的行为给狐狸带来了一点勇气,它停止发出呜咽声,点点头。
可怕的、很可怕、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的。
那具有着黑色卷发、面容苍白的身体里不仅仅是他了。
好像是……但……
狐狸抽动两下鼻尖,像在确认什么。
是他!可是里面混进了好可怕的……
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狐狸与小白的思路,头顶的碎石如落雪般纷纷砸下,远比入梦前的攻势更猛烈!
小白一直没有停止前进,尽管她不知前方有何物。
她将铁翼卷得更紧些,向前奔跑。
必须先去到地面。
可她感觉这条路一直在向下倾斜,她连更正路线的机会都没有。
往回走也是联通深海的悬崖水潭,只能往这边走。
小白躲避着滚落的碎石,一刻都没有停下,终于在前方看见了一点光亮——
水潭。
前方只是水潭反射的一点、可怜的亮光。
她绕了一圈,来到了悬崖底部。
小白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在上千个洞口中辨认出之前掉进来的那一个。
幸好水潭周围,还有一圈陆地包围。
水潭里正不断冒出气泡,小白不能久留。
她把狐狸放到肩上,脚踩着一块勉强能够踏足的岩石,伸出一只手握住岩石上的一处凸起。
四周围绕着越来越频繁的石块落水声,她不能再等了。
rl愈发苍白的脸色也成为了一种不好的预兆,催促着她再快些。
肩上的狐狸紧抓她的肩膀,尖利的爪子与皮只隔了一层布料,颤抖着却小心注意不抓伤她。
她在崖壁上单手挂着,拼命让自己再快一点。
什么委托什么睡神此刻通通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先生能活下去。
就算委托失败她的存在会被高高在上的神明抹杀掉也不重要。
缺乏感情和温度的机械少女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害怕先生,会死掉。
在她记忆库中的原点,是先生。
想要教她更像人类一点儿的,是先生。
让她有了一个随时能够安稳下来的地方的,是先生。
她并非完全、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像不像个人类。
小白觉得先生对小白,不像是对一个工具。
像在对待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小白不知道那是谁,但或许,只是对小白。
只是把小白当成很重要的人,这样就够了。
只是对先生很重要的小白。
小白能够拥有所谓“无用”的感情,可以为rl拥有。
为了一些会拖累她的感情,不断去违背她的基层逻辑。
如果不是被当作一个工具,有一些感情,是被允许的吗?
小白不会质疑她对rl是不是真的、真的是很重要的人,是与否不重要,她永远不会怀疑rl。
因为就算不是,rl对小白来说是最重要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那就永远没有必要去怀疑。
皮膜被掉落的碎石和粗糙的岩壁刮破,铁皮在无数次与岩石的碰撞中生出了白色的划痕。
残破的皮膜挂在眼下,摇动着她的睫毛,把她的视野搅得时明时暗。
她几次都差点被大块的石头砸下,每次的第一反应又都是把卷着rl的铁翼先移开。
每次移开,她的身体就会残破一分。
没关系的,先生会修好的。
她如此相信着,以此让自己能够继续前行。
小白伸手,因落了灰而倍显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轮廓熟悉的洞口。
她攀住了洞口边缘。
岩层的晃动愈演愈烈,崖壁被地底无形的巨手不断摇晃着,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在小白攀住洞口的一瞬终于倒塌!
从百米高空坠落是什么感受?
假设初始速度为零,做自由落体运动,算上风阻摩擦等因素,大约需要五秒可以落到地面。
第一秒,自由落体所带来的失重感,开始让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让人感到晕眩、不安、焦虑。
第一秒,松开铁翼,让先生落在背上。
第二秒,神经反射的速度严重超速,大脑运算能力达到新高度,视觉处理速度从每秒二十五帧变为几百帧,眼前的世界被放慢十倍。
第二秒,展开另一只铁翼,尝试滑翔。
第三秒,内心彻底沦陷,痛苦、恐惧、悔恨所有的负面情绪瞬间爆发,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边害怕死亡一边接受死亡。
第三秒,减缓坠落速度,发动权柄。
第四秒,加速下坠,身体上的疼痛切肤而来,大脑、眼睛充血,眼前模糊,高压气流钻进鼻子、耳朵、喉咙,耳鼓膜、鼻窦感受到一阵阵撕裂的疼痛。
第四秒。
“我希望……”
第五秒,心脏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越跳越快,感受到窒息,肌肉和血管开始收缩,身体抽搐,关节弯曲。
第五秒。
“我们能活下去。”
权柄「言出法随」。
这是她唯一一次赌。
赌上自己的所有,输了便是地狱。
摆上筹码,掷出骰子,心中疯狂呐喊着自己所押的点数。
空中飞散的碎石、正在倒塌的岩壁、下方翻滚的水潭、少女飘扬的金发与闪烁着光芒的蓝眼,都静滞于空中。
打碎、重组,空气被置换为海水,海水被调换成空气,规则破碎于言语之下。
人溶于星光之中,天地倒转。
一抹流星尾闪耀,全身流转着宇宙的辉光。
“抱歉,是我来晚了。”
就算这是另一副躯壳,小白也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的先生。
我们活下去了。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25_125324/19841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