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怎么突然这么疼？”
赵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疼欲裂。
就像是精神被撕裂开了一般，让他几欲撞墙。
紧接着，千头万绪如同潮水般朝他涌来，无数杂乱无章的记忆和思绪冲击着他的大脑和神经，将一幕幕画面烙印在他的大脑和神经中。
冲击、撕扯、填充、弥合、连接，一块块记忆碎片以一个陌生的名字符号组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格。
他叫赵岐，年十五，赵氏田庄的少主人。
而他叫赵歧，年二十六，二十一世纪某985大学的汉语言文学系研究生。
两个人格在不断地撕扯和弥合间融合在了一起。
“我是赵岐？还是赵歧？”
赵歧陷入了迷茫，两段完全不同的记忆让他无所适从，隐隐有人格分裂的征兆。
当精神上的疼痛开始褪去，肉体上的五官感觉便开始清晰起来。
感受到周围急剧上升的温度，赵歧顾不得思索自己到底是谁，连忙睁开眼睛。
入眼四面都是火光。
一个男人站在前方，刀已经横在了脖子上。
看到男人的相貌，相关记忆瞬间涌来。
贼寇劫掠，自己请战，而后被打晕，再次醒来时被赵忠带到了粪坑里躲避，因为挣扎而被赵忠捂住口鼻，结果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看眼前的情形，自己是被捂死了？
赵岐有些茫然，赵歧却只觉得无语。
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贼寇袭来时看不清局势不说，苏醒后发现自己身处粪坑，便彻底失去了理智，差点害得两人被贼寇发现。
而赵忠也是蠢得慌，明明捂住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连着鼻子一起捂着？要不是看他现在已经准备自刎谢罪，他都要怀疑自己这位假兄是不是存心想杀了他。
不对，自刎！
“别……咳咳咳！”
赵歧想要阻止他，结果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口烟，只能剧烈咳嗽，眼睛也被浓烟熏得睁不开。
但他咳嗽发出的声音还是被壮汉听到了，只听到嘡啷一声，刀落到了地上，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人抢出了烟火。
“郎君！郎君！”
壮汉把他放在地上，惊喜交加之下，不断拍打着他的脸颊，生怕他再次死过去。
“咳咳咳……别，别打了，疼……”
赵歧感觉自己再不睁开眼睛，脸都要被扇肿了。
“哈哈，哈哈哈哈……”
见赵岐睁开眼睛，壮汉的心情从大悲转向大喜，情绪颠覆之下，脸上的笑容仿若癫狂。
但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包不住，哗啦啦地就往外涌。
“好，好，哈哈哈，活了就好，活了就好，呜……”
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赵歧看着他，愣了一下。
记忆中的假兄，从小就像是面瘫一样，莫说哭，在他面前连笑也没有笑过。
忽然，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火光。
熊熊燃烧的柴火堆里，烤肉的香味已经开始弥漫，迸溅的油花滋啦作响。
男人和女人的面庞已经被烤得开始扭曲，但依稀可以辨认。
赵歧忽然悲从心来，泪如泉涌。
“爹，娘……”
赵岐的情绪占据主导，少年忍不住失声痛哭。
……
有人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但并非全然是这样。
赵忠听到赵歧的哭喊，看着同样在火焰中化作灰烬的亲生爹娘，情绪更加崩溃。
情绪向来稳定的人，绝不能崩溃，一旦崩溃，则一泻千里。
两人抱头痛哭。
……
哭是一件费体力的活，赵歧很快就累了。
而赵忠意志力惊人，在他之前便已经恢复了冷静。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嘶鸣声。
赵忠把他拉了起来，握紧手中长刀，目光盯着传来嘶鸣声的方向，沉声道：“走吧，它们要来了。”
赵歧脑海中有画面闪过。
那是一只只形如丧尸的干尸，人们把它们叫做干麂子。
干麂子中夹杂着时常破土而出的巨大怪虫，人们把它们叫做秽种。
在赵岐十多年的记忆中，到处都是这两种怪物的身影，它们游荡在田庄外的旷野上，经常攻击田庄的防御系统，试图进入田庄掠食。
赵氏田庄拥有可以种植黍、麦子和红薯蓣的两千多亩丁级净土，庄内有一百零五口人，再加上养殖了一些禽畜，是方圆二十里唯一的人类田庄，因此时常遭受攻击。
如今，因为贼寇劫掠，田庄的防御系统早已经形同虚设，其必然导致大量干麂子和秽种趁虚而入，这个赵岐生活了十五年的庄子早已经不再安全。
此时，经过一番融合，年纪更大的赵歧已经将赵歧的人格彻底吸收，两者融为一体，并以赵歧的人格为主导，这具十五岁少年的身体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和气质也更加稳重。
只见他抄了一根木棍，被赵忠拉着向坞堡的前门方向跑去。
怪物嘶鸣的声音就是从前门传来的！
如果是之前的赵岐，此时必然会十分疑惑，这不是去送死吗？
但更加成熟的赵歧，在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之后，却早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关节。
从贼寇离开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现在庄园里肯定到处都是干麂子和秽种，即使赵忠勇武过人，两人也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事到如今，只能先据内堡而守。
而想要守住内堡，就必须要先把内堡的大门关上，否则怪物只会源源不绝。
赵忠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事实正如赵歧所料，现在从赵氏田庄上空俯瞰下去，整个庄园内到处都是游荡的干麂子和秽种。
这些怪物如同凶狠的野狗，有的在争抢血食，有的则叼着人类内脏大快朵颐。
它们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却胜在不知疼痛，因此显得格外凶狠。
再加上数量奇多，早已经封死了整个庄园。
内堡的规模并不大，占地面积只有一千多亩，坞墙高四米，四角建有箭楼，如今看不到半个人影。
赵忠和赵歧两人一路跑到前门，迎面便撞上三只干麂子。
赵忠此时展现出了他为什么会被赵繇收为假子，并赐给赵姓的原因。
只见他松开赵歧，拖着长刀直奔三只干麂子，八尺长的身躯势若奔马，还未到怪物面前，长刀已如一匹白练落下。
“噗！”
一刀将第一只干麂子中分为二。
接着第二刀横削，锋刃从第二只干麂子的脖子上掠过，一颗干瘪的头颅径直飞起。
第三只干麂子反应过来，朝他飞扑。
赵忠丝毫不惧，不退反进，侧身横斩，躲过干麂子飞扑的同时，一刀将其拦腰斩断。
“砰！”
一脚将断成两截的干尸踢开，赵忠在更多的怪物涌进来之前将大门关闭锁死。
赵歧并不如何惊讶，他已从赵岐的记忆里知道了赵忠的身份。
除了以家生子的身份被赵繇收为假子之外，赵忠的另一个身份便是异人。
所谓异人，通俗解释便是异于常人之人。
这个世界虽然因为干麂子和秽种的出现导致王朝倾覆，世道崩坏，但自古以来人类中就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这些人或天生膂力过人，可以以一当百，或敏锐如狼，疾行千里如风，或天生异相，石肤岩甲，各种异能层出不穷，被人们称之为异人。
赵忠的异能便是膂力，在赵岐的记忆中，这家伙轻易便能举起两三百公斤的巨石，只要有兵器在手，等闲五六个人都近不了身。
眼前的干麂子虽然比一般人要凶猛，但赵忠先发制人，光凭三只干麂子根本翻不起什么水花。
但多来几只就不一样了……
赵歧看着从内堂涌出来的六七只干麂子，檐角上还爬着两只蜘蛛形态的秽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赵忠刚刚关上门便发现了这些家伙，即使是他也不由脸色微沉，没有一丝犹豫，他当即就对赵歧道：“郎君先走，去后院库房，我随后就来。”
赵歧只是一个普通人，十五岁的年纪，连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留在这里也只是累赘。
赵歧有自知之明，留下一句“兄长小心”，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这么果断，倒是让赵忠愣了一下。
按照自家这位郎君的性子，不是应该先逞强一下吗？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再次把赵歧打昏的准备。
失神只在一瞬之间，眼见赵歧的逃跑惊动了干麂子和秽种，檐上的两只秽种跳到围墙上，就要去追赵歧，赵忠连忙用牙齿咬住刀背，腾出双手，取下背上的双戟径直射出。
只听咄咄两声，两只秽种便被钉死在墙上。
剩下的干麂子嘶吼出声，朝他涌来。
赵忠吐出长刀，孤身朝着六七只干麂子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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