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狐冷道:“因为诺冉,是不是!”
“他为罗莱而来,你要还债?”
他一双极亮的眸子似要将她看个透彻。
夙鸢忽然心虚极了。
须臾之间,她舒眉展眼,缓缓说出一句笑语:“我经商数年,历来都是他人欠我,你可见我何时曾背负债务,偿还于人?”
“那你……”
“农田与米铺之事,你无需担心。那不过是我为掩人耳目而设的棋子,真正的布局远比这深远。我已为后续事宜作了周密的部署,定能掌控全局,不让任何变故扰乱我们的计划。”
李元狐皱眉道:“当真?你没有骗我?”
夙鸢点头:“我所言句句属实。我还期待着与你一同重返大鄧,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呢。”
李元狐:“……”
他实在太了解,夙鸢越是这样说,反而叫他心存疑虑。
夙鸢柔声细语道:“我知你智勇双全,在我走后足以应对万难。但切记,无论未来有多难,你莫要轻率行事。”
李元狐犹疑间,再次问及:“那农田与米铺之事,又当如何?”
见他还在纠结,夙鸢叹了口气,故意道:“我身为商人,自是以利为先。国家危难,于我而言,不过是商机涌现之时。再加上我非南越之人,彼等生死,与我无关。但你身为东粼太守,若觉得为难,可将此等行径皆归咎于我,与你无关。”
李元狐听后,怒意盈胸,却觉得词穷无以应对。
他猛地紧握夙鸢的手:“你要记得!你做的,便是我做的,我绝不推卸责任!”
夙鸢:“……”
心口涌出的热血叫她无端的颤抖起来。
然而,唯有这事,她不能再累及于他。
夙鸢深深抑制住心中的柔情:“大人,请勿再追问此事。”
言罢,她挣脱了李元狐的手,再度深深一拜。
“大人,若再无他事,民女便先行告退。”
她语声婉转,却冷如冰霜。
李元狐:“……”
他追随夙鸢逐渐消逝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那背影,在日暮余晖下,显得尤为寂寥。
此刻,刘北辰自暗处悄然现身,他亦对夙鸢今日之举深感不解。
李元狐问道:“师父,她近日在府中之时,也是这般模样吗?”
刘北辰摇头:“她近日频频外出,我未曾得见。”
李元狐闻此,心中疑云更甚。
他回想着夙鸢近日的种种举动,试图从中探寻蛛丝马迹。
“她如今哄抬物价,固然能得一时之利,却也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这其中的风险,她岂能不知?她究竟在图谋些什么?”李元狐喃喃自语。
“或许……”
刘北辰沉吟片刻,方道,“或许,她欲借此良机,令南越在此战中受挫。粮草乃两军对阵之根本,她此举或许意在破坏南越之粮草供应。”
李元狐闻言,眼中忧色更浓:“此事若真,后果不堪设想。但夙鸢经商多年,岂会不知朝廷手段?她若真欲如此行事,必将面临极大风险。这其中,必有蹊跷。”
刘北辰颔首,又道:“南越有沈翼威坐镇,此战未必会败。而夙鸢若在此事上稍有差池,必将引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李元狐忽然语声低沉:“……与诺冉有关?”
刘北辰道:“你是说,她或许在借南越皇子之力,为自己谋求后路。”
李元狐摇头:“不,她并非在借诺冉之力。她在逼诺冉与她同死……”
他眼中闪过的光色,犹如寒星破晓,“诺冉在追查罗莱之死,她定是害怕我暴露,故而打算先下手为强,借朝廷之力与诺冉同归于尽!”
此言一出,仿佛有惊雷劈落。
李元狐浑身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
日光西移,渲染出血一样的颜色。
夙鸢凝望着这久违的鲜红晚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也不知怎的,罗莱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夙鸢叹了口气:“总归……还是我欠你太多。”
她转身回望了一眼东粼府衙。
“再见了,我的小殿下。”
那音微哑含柔,倦意中透暖。
夙鸢归夙府之际,在偏院撞见诺冉。
他似久候于此,也恰似她寻觅良久。
两人院中相对,一左一右,默然对立。
夙鸢浅笑间,那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凄凉。
斜阳余晖洒在他们身后,为他们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辉,却使他们的面容隐于暮色之中。过了许久。
诺冉喃喃开口:“姐姐,你说……叛国会死吗?”
“当然。”
“那你为何要拉着我一起赴死?”
“一起,不好吗?黄泉路上,我陪你。”
“……你陪我?”
诺冉低垂着头,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如同罗莱一般,总是有着无数情感在激烈地交织。
就在眨眼之间,一道寒光掠过。
诺冉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如闪电疾出。
夕阳的余晖在刀刃上掠过,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直刺夙鸢的双眼。
那一瞬,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身体。
落日下的最后一道彤云化作了鲜血。
顷刻间,从她的伤口处淌下。
夙鸢侧颜,浅笑如微风:“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诺冉颤声疾问:“为什么要杀罗莱?又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夙鸢笑意凝滞:“利欲熏心,情义尽忘。”
她声若游丝。
诺冉却突然愣住了,抓住她的手腕:“那你为什么要哭?”
哭?
夙鸢广袖轻扬,掌心微汗:“我哭了么?”
“我哭了吗?”
她如梦初醒的望着他。
忽地,她如孩童般软倒在诺冉怀中,似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诺冉抱着她。
痴愣了许久。
直到感受到衣襟的湿润和冰冷,才猛然惊醒。
诺冉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忽然觉得很害怕,但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他看着夙鸢半天没有动静,他下意识地触摸她的伤口,指尖传来的温热血液让他的心头一阵抽搐。
直到一阵风来,他手上一阵剧烈的颤栗,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样尖叫起来。
蒙蒙中,昔日里的种种,全涌上了心头……
一炷香后,夜幕降临。
李元狐匆匆赶至夙府,心跳得如同擂鼓。
他脑海中回放着夙鸢近日来的点滴变化,一路疾步朝她的闺房奔去。然而,遍寻房间却不见她的身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终于,在偏院的一角,他发现了异常——
一摊刺目的血迹和一枚染血的玉佩。
那玉佩上缠绕的缨络,正是聚宝斋特有的样式。
而那玉佩,是李寒熙的玉佩。
那这血只可能是……
李元狐的心猛地一沉,整个人仿佛被冰封在原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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