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归，他知不知道是你打的他？”秦朝趁李老爷还迷糊，忙问道。
小乞丐一挑眉：“知道。”
“他如何得知？你不是学了幻术吗？”秦朝大惊失色，“为何！你这是闯了大祸啊！”
“我打他当然要让他知道我是谁。”小乞丐不以为意，“闯了祸又怎么样？我长到这么大闯的祸也不少。”
秦朝扶额，恰巧见李老爷怨毒的眼神，顿时心头窝火，捡起一块石头上去就是一下。李老爷两眼一翻。
“你若是不让他知晓，或许我还能大胆一些！”秦朝不满，“你个莽小子，有没有除了他——”
“有有有有有——”小乞丐眼睛直冒光。
秦朝恨铁不成钢打断他的话：“除了他们的记忆——旋归啊，你下次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让他们出丑去。”
小乞丐想了想，为难道：“仙书上有，但是我灵力耗光了……”
“耗光了？”
“秦哥，你修炼到时候我一直在用幻术。那个，你修炼得怎么样？要不然你来？”
“我……”秦朝想到自己修炼到速度，诡异且扭曲的感觉从心里升起。他突兀地盯着小乞丐，见他浑然不觉目露兴奋地盯着昏迷的李老爷时不时踹两脚，心中又是痛快又是憋闷。秦朝闭上眼睛感受身上经脉，它们若有若无；感受灵根，感受到了，它就在那里，但是又仿佛和他无关；周身的灵气，在他这三天来已经可以引入身体，可是留不住。他用了三天，修不出修为，反而修出了失望与无奈：他难道只能做个普通人，和他这残废的躯壳过一辈子吗？他不甘心，尤其是经过希望的洗礼后。
为什么，他可以过目不忘，他可以短短三天就凝气二层？而他秦朝就做不到。都是人，都是修炼，为什么他不可以……
“秦哥，你在想什么？”小乞丐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惊醒了他，他疲惫一笑，“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罢了。”
秦朝扪心自问，他是否后悔把仙书分享给小乞丐。
答案是，他不悔。
秦朝不是圣人，他甚至知道自己不是君子。但他分得清谁对他好，谁他可以嫉妒，谁他不该嫉妒。他允许自己的嫉妒，但他不允许自己做出伤害兄弟的事情。
“旋归，我希望你不要问我修炼到多少。”秦朝叹了口气，把烦乱的心思压下。
小乞丐打量秦朝落寞的神情，恍然大悟：“好好——我们聊点开心的，怎么处置这个东西？”他踢了李老爷一脚。
秦朝笑笑，随即认真考虑了一下：“这样，我先把行李收拾一番，你把灵力修回来，等下消了他们几人记忆。”
“好。”
“消了记忆后，你就用仙书上的控傀术让他们脱光衣裳到泥里滚两圈，裹点树叶牵到街上去，让他们跳/大/神去，就说是仙人旨意……”
“跳/大/神？这我也不会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跳/大/神。”秦朝目露狠毒之色，“他那个举人儿子近日被跳大神的坑没了百两银丢尽颜面，他若是知道他亲人也如此，不管是不是有人算计，他都会心里有个疙瘩。”
小乞丐目瞪口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那李举人和我们并没有仇怨，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不爽快？”
秦朝冷冷瞥了小乞丐一眼，他顿时不再说话，盘腿坐下修炼起来。
秦朝默默无言，去破庙取出了小乞丐存的钱和一床草席。原来要收拾的东西这么少。秦朝想。
他打算逃到荷花镇去，那里他也可以去天人山，虽然远了点。
秦朝忽然觉得自己离圣贤书中的君子越来越远了。他做不到以德报怨，甚至邪恶地任凭怨气扩散。
毁掉别人最在意的东西往往是最诛心的。
秦朝抿唇。
这是李瑞教给他的道理，如今秦朝再效仿他。
他轻叹口气，就在小乞丐身边站着，防止有人过来。
秦朝站在天光下，云影徘徊，时不时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茫然屹立苍天之下，目光炯炯看向前方破柳残叶，烟尘千里。
转头，幽深的巷子传来作作索索之声。
秦朝眯眼，目露凶光，摸出一块石头来，掂量两下觉得重了，怕砸坏人，换了块轻的。
“秦哥，是过路人，不用管他们。”小乞丐不知何时结束了修炼，站在秦朝身后，雀跃道，“我已经把他们记忆消了，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秦朝点点头。
……
“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爷夫人要着急的。”
街上，一辆华丽的马车中，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掀开车帘的一角，静静地往外看着。
观这少女容貌，可谓是：
眸若点漆尽收星辰漫天，唇若红樱艳压万家胭脂。十指尖尖，柔夷嫩滑，暗香萦袖。
再观其衣着：
素衣生长丁香花，襦裙萦绕玳瑁光；头顶金钗两三支，珠花一朵，步摇一支；耳缀银丝盘翡翠，雕野花；脖挂玉锁一枚，刻：平安喜乐。
这个姑娘，正是小乞丐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那个人——秦家的小姐秦月齐。
此时的她正从远房姐姐家回来。长路漫漫难免无聊，她便偷偷在各个镇子里逛了逛，买了些话本子。
听到随身婢女的话，秦月齐柳眉微蹙，撒娇道：“翠娘，时候尚早，我可不可以再绕绕？我好久没有出门，想看看镇子上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翠娘正要回话，却听车前马夫的骂声：“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们小姐的车？还不滚开！你你你要干什么！”
几人闻声望去——
“呀！”秦月齐顿时羞红了脸，她捂着眼睛快速小声道：“翠娘，我们快绕道走吧！”
只见车前有六名男子，最年长的裸露着身子满身泥泞扎着草叶，五名中年男子更是连草叶都没有。他们唱着扭着，疯狂地笑着，时不时向周围人比划。
“咕噜咕哩啊呜呜哒——老子天下无敌嘿嘿嘿嘿嘿嘿老子天下无敌啊哈哈哈——老骥伏枥志在床上，老子一晚一百零八个好汉哈哈哈——”
李老爷狂笑不止，他身边的大汉也是疯疯癫癫说着类似的话：
“仙人保佑，咕噜咕哩啊呜呜哒哒哒咕噜咕哩啊呜呜哒——老子要飞升咕噜咕哩啊呜呜哒……”
“皇天后土请神救世——”
“求见诸神治我脑疾，无量寿福阿弥陀佛咕叽咕叽……”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他们又惊又惧，但更多是幸灾乐祸，只有几个似乎认得这李老爷，也不敢声张，偷偷摸摸去找李家当家人。
很快，这几个“跳/大/神”的都围成一圈把李老爷举在中间抛啊抛，抛完了又让他在中间跳舞，其余的跪成一圈，唱着歌：
“仁慈的李老爷哎～你死得好惨呐～请你头七回来～陪陪你的好大儿哦～嘿呦嘿呦——陪陪你的好大儿哦～”
李老爷似乎更疯些，也不知道跳的什么，躯干在地上扭着，四肢瞎扑腾，倒像是鸭子划水。
待那李老爷发完疯，又站起来换了个方向，对着那车夫抛媚眼，挺着胸向那车夫扭去，一脸娇笑：
“大爷，来玩啊～”
翠娘看着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惊恐万分，当机立断大喊一声：“改道！改道！”车夫听闻如蒙大赦，忙驱马改道。
今日真是不宜外出啊！
……
秦朝看着这一幕嘴角抽搐，他拍拍小乞丐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虽然……请不要侮辱跳/大/神的……”
小乞丐耸肩：“我也没见过跳/大/神的，就这样不也达到目的了吗？”说罢兴高采烈继续看着几人出丑。
秦朝咽了口唾沫，转身就走。
“秦哥，你不看了？多有意思啊！”在他看来，没什么比看仇人出丑更有意思的了。
“不看了，”秦朝觉得眼睛生疼，“我对我的眼睛很愧疚。”
秦朝刚离开的路上，忽然注意到一辆马车疾驰而去。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什么重要的人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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