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十五慌不择路间让刀片划破舌头，他抱着毫无知觉的秦月齐，偏头把血和刀片吐出。
“哒，哒，哒——”有脚步声传来，十五警惕抬头，只见一衣着破烂脏兮兮的少年缓缓走来，他脸色惨白，像个死人。
十五腾出一只手握住腰间的刀。
少年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没有阻止。他缓缓蹲下，在秦月齐身前，静静凝视着，在十五惊诧的目光中，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是我的错。”少年涩声道。
十五见他没有恶意，便问：“你是走错路了吧？我们这里有些事，想休息麻烦去别处。”说罢还悄悄带着秦月齐往后挪。
“我不会再害她了。”少年惨然，“我会帮她抹除旋归的印记，我还她自由。”
“什么？”十五一愣神，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手中的刀也被人夺去。他正惊恐，只见眼前人对着自己心口狠狠捅进去，拔刀，几滴鲜血盈盈飘出。
仙书记载，以心血为引，拔除灵根，炼化为玉，可消修士印记，护持有者一生平安。
其实不是没有别的抹除印记的方法，只是施法者太弱了，灵力亏空，不得不用这个方法。
少年嘴角溢出鲜血，他微笑着。
他口中念念有词，那几滴鲜血便逐渐凝实成一枚血玉扳指，戴在秦月齐手上，发出淡淡光。
“自此以后，莫旋归再也找不到她了。”少年道，“真好啊……”他的目光移向目瞪口呆的十五，目光瞬间凌俐起来。他似乎不相信眼前人。他将手按在十五头顶，喝道：“你发誓，此生不伤害秦月齐，保护她，否则天诛地灭！”
十五一愣，不自觉发誓道：“十五这辈子忠于秦月齐，不做伤害她的事，否则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锁住了他，好像他一做错什么就要被锁链活活勒死一般。
“不论长乐——不对……是月齐……”少年怔了一会儿，迟钝地说，“不论月齐是否喜欢你，你都要保护好她。”
“自然！”十五皱眉。
少年满意点头，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向洞口走去。
他的身影快要消失时，十五忽然间他回头，一滴晶莹的泪滑落。他听见少年颤颤道：“告诉她，有人在乎。”
十五瞪大了眼睛。
“您是仙人吗？”十五问。
“呵……”少年没有再停留，他支撑着残破的身体，渐渐消失在十五的视线。
十五看着怀里的还挂着泪水的人儿，又恍惚想起那少年的脸，豁然开朗，他含着泪对秦月齐轻轻说：“小姐，有人在乎。”
秦月齐的睫毛微动，竟是也滑下一行清泪。
与此同时，远行的少年半跪在泥地上，呕出一口血，喘着粗气。他的脸上是悲伤麻木，还有庆幸。
秦朝终于走不动了，他静静靠在树边，看着灰白的天空，嗅着血腥味中藏着的花朵的清香，聆听着嗡嗡耳鸣中钻进的细碎鸟鸣。
他艰难地抬起手，默默擦掉嘴角的血，疲惫地想：他恐怕要死了吧？
之前不懂死亡是什么，一直想死，现在真的要死了，反而觉得生命宝贵起来。世间的一切变得可爱，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舍。他忽然好想再去湖边捉一条鱼，去研墨写一个字，好想和人说说话，听人喊他的名字，好想回家。
好困啊，没关系，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梦里他不用跟影子讲话，不用去羡慕他得不到的东西，不用再烦恼过去担忧未来。
可是，好不甘心啊……
“我不想死……”他听见自己说。
他瑟瑟发抖，他小心翼翼把自己抱住，他在不甘中慢慢睡着。
温暖的感觉从胸前玉坠中传来，玉坠发出柔和的光，轻轻把他包裹，他的伤口在柔光中愈合，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真的睡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觉，待他醒来，将会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将会看到旭日东升，撒下的第一缕天光……
秦朝朦朦胧胧看见一片云海。
云海不断翻滚，是瑰丽的颜色，时而如棉时而如烟。不时风起，有类鲸跃于海上者，少焉，又有封荷生其上，朝喟然曰：“此仙人推杯换盏也。”
他情不自禁一纵身跳入云海，轻柔的云雾抚摸他的每一次肌肤，抚平了他心口与丹田的疼痛。没有失重感，没有心悸，他像是陷入一团软和但棉花。
正当他深陷其中，一根麻绳突然出现，把他从云海中又拽了回去。
秦朝一愣：“何处来的麻绳？”
虚空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是我的。”
秦朝四处看去，只见一布衣老者凭空出现。
老者看样子大概耄耋之年，但衣着却是青年男子的风格，有些怪异。他满头白发如雪，皱纹挤满整张脸，可秦朝从他的骨相看出，老者年轻时定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潇洒之人。
秦朝作揖拜道：“拜见前辈。”
老者降落到秦朝身前，颇有兴趣地打量着：“多久没有见到敢挖自己灵根的人了，小子，你叫什么？”
秦朝毕恭毕敬：“小子叫秦——”他一顿。
他好像忘记了。
老者见状叹息一声，安慰地拍拍他肩膀：“没事，慢慢想。”
秦朝迷茫道：“我想想……我姓……我姓什么？”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竟是连姓也忘记了。他的一些记忆也逐渐模糊起来。
“哈哈哈哈哈——”老者哈哈大笑，他一招手，一朵小小的云飘到秦朝身前，像狗吞肉包子一般把秦朝吞了下去。
茫然无措的少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心神不定，可转瞬之间又安宁了。他沉溺于这一朵云，就像瑟瑟发抖的雏鸟瑟缩着躲进成鸟的羽翼。
不久，云雾散开。
秦朝的眼神恢复清明，他向着老者再拜道：“多谢前辈搭救。小子姓秦名朝，家住天人山，今年十七岁。”
老者点点头：“哦。”
秦朝诧异：“小子至微至陋无才无德，敢问前辈为何要搭救小子？”
老者一耸肩——这个动作让秦朝一阵恶寒，他不明白这个年龄的老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作——说：“看你魂魄不稳就要碎成渣了，你那破玉又治不了魂魄，就顺手帮你一把咯～”
“承蒙前辈大恩。日后前辈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
“你灵根都没了你觉得我用得着你？”老者鄙夷道，“自以为是的小屁孩。”
秦朝有些难堪，他讷讷道：“那小子应该如何报答前辈？”
老者一挑眉：“好说，换个地方死，你压到我的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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