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南阳本地哪里有粮食,自然是翡翠虎这只富得流油的肥老虎了。但问题是,怎么把粮食从这只老虎嘴巴里面撬出来就成了问题。
翡翠虎再怎么无视法度,也是韩国巨商。莫说其背后站着夜幕,强硬手段未必奏效。便是侥幸真将其制服,夺来粮食,恐怕也得面对韩国的报复。
农家虽号称江湖第一大派,弟子愈十万众,可也扛不住一个国家的怒火。
乔松给了朱家一个方向:听说南阳郡丞叶腾与本地官员不同,乃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好官。
朱家眼睛一亮,顿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临走之际,朱家还告诉了乔松一个让他极其意外的消息:“公子,属下自作主张做了一件事,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乔松微微讶然:“何事?”
朱家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道:“属下遣神农堂弟子将公子之前于田边立志之事散播了出去。”
乔松眼睛顿时瞪的老大,脑袋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良久,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懂朱家的意思了,这是为他扬名。
乔松只好以玩笑般的嫌弃指责了一下朱家,却也没让他停下来。
待朱家走了之后,乔松独自一个人思索了一阵,再次将浮光叫了下来。给它喂了块带血的肉之后,又写了条信发给了咸阳。
……
在咸阳城外不远的渭水河畔,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庄园。黑暗笼罩的夜幕下,浮光拍带着翅膀飞到了庄园上方,口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啼鸣,一个俯冲便从空中落在了鹰奴的肩膀上。
不一会儿,浮光脚上的信筒便被摘下,完好无损的送往了庄园主人的房间。侍女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于是,她小心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中水雾缭绕,在刺绣屏风之后,一个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那身影屈指一弹,一滴水珠穿透屏风击中了房间中唯一的火烛。
顿时,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侍女连忙低眉,禀报道:“小姐,公子送信过来了。”
“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再看!”
“唯!”
盏茶功夫之后,房间内的灯火再次亮了起来。巴清裹着浴巾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向着不远处的软榻而去。路过房中案桌的时候,顺手拿起了那只信筒。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堆旁人看不懂的黑点,期间还夹杂着一些横线。
巴清撇了撇嘴,屈膝坐在了软塌上,侧身躺了下来:“这小公子,惯会弄一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丝质的浴袍悄然滑落一角,露出了一双完美的精致玲珑的玉足。
“冬儿!”
“小姐!”
门外传来了一个侍女的声音。
“去拿我书房上月的账册和那卷公子批阅的邹子过来。”
“唯!”
乔松给属下的密令全都是以摩斯密码的形式进行加密的,需要配合每月的账册,以及乔松最新批注的一些名家着作才能将其翻译出来。
比如巴清这里,就是每月的商会账册;公输越那里,则是每月的生产报表;而惊鲵那里,则是每日的任务记录。
不一会儿,两卷帛书便都放在了巴清软榻旁的案几上。她一边吃着自己喜欢的糕点,一边翻译着乔松的密令。
没一会儿,巴清便皱起了眉头,手上的糕点也停在了半空中,半天不见往嘴里塞。
“冬儿,更衣,备车!”巴清合上了账册,将信纸焚烧之后,便命令起了自己的侍女。
“小姐,这都快酉时了,还要出去吗?”
“任务太紧,顾不得那么多了!”巴清起身,俏丽的脸上此时已经满是严肃的表情。
公子命令,调集三川郡商队前往南阳,秘密收购当地难民土地,要求零散分批次收集,不可引起韩国朝堂注意。
同时,将无地之民送往三川郡填补人口空缺,王诏不日便会下发三川郡,命郡守做好接收准备。
待翡翠虎倒台之后,调取粮食进入南阳平抑粮价,以防他国粮商趁机哄抬物价。趁机组织零散货商瓜分南阳粮种,肥料,新式农具等市场,将南阳粮食出产彻底握在商会手里,控制南阳粮食产出。
上面一张嘴,底下跑断腿。
虽然信纸上包含的信息不多,但每一件都足够她忙好久。整体方案安排,筛选人员,分派任务和利益等等,可都是需要她亲力亲为的。
更何况,公子还要求在这个过程中,散播大秦对农人的优惠政策,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
……
新郑,潜龙堂……
此时的司徒万里还是潜龙堂的堂主,等到大秦一统天下之后,这个名字就太嚣张了,不得不改成了四岳堂。
事实上,他也就是在韩国了,弱小的韩国已经没有精力去应付这种事情。如果他司徒万里把这分堂开到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就凭他起这么个嚣张的名字,恐怕都会接受来自国君的毒打,教教他什么是现实。
此时的司徒万里正和一个远方来客相对而坐,两人相谈甚欢。
而这个时候,朱家的信件来了。
司徒万里读了一下,无奈的摇头道:“唉,我这个老哥哥啊,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朱家信中请求他帮忙收集翡翠虎祸害南阳当地百姓的证据。司徒万里有些不快,他是个生意人,是个赌徒,要的是赚钱,又不是开堂口施粥的。
但是没办法,农家之中目前外姓者只有他,朱家以及陈胜三人。剩下的全都是田姓,看似双方势力平衡,但谁让侠魁也是田姓呢。所以,他们三人只有相互依靠,才能保持自己的利益。
朱家不在韩国,对韩国局势不太了解。以司徒万里的见地,便是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恐怕也难以扳倒翡翠虎。毕竟,那可是姬无夜的钱袋子,他肯定不会坐视翡翠虎倒台。
更何况,让他司徒万里做这样的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在新郑的生意做的好好的,平白无故得罪韩国大将军,很划不来啊。
“司徒堂主看起来似乎心有不快?”司徒万里对面的客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很是关切的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此人面容方正,身子骨看起来有些清减,身上的衣物虽形制品级非普通庶民可比,但看起来有些老旧,在常人观察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些缝补。
“哪里……”司徒万里抚须淡笑:“劳烦太子垂询,左右不过一些小事罢了。”
对方见他不愿回答,便也没有追问:“既然司徒堂主还有要事要忙,那么在下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如此,还请恕在下招待不周。”
“哪里哪里,堂主客气了。只是,在下所求之事,还请堂主多多费心。”眼前之人笑眯眯的拱了拱手。
司徒万里起身,拍着胸脯保证道:“农家与墨家一向交好,太子又是钜子高徒,便是我司徒万里的朋友。所以,太子放心,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太子与墨家两词结合在一起,眼前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燕太子丹,墨家钜子六指黑侠之徒。
如此一来,此人这样的装扮也就说得过去了。墨家一向崇尚节用,身为钜子的弟子,几乎已经内定的下一任钜子,用一身破衣烂衫来树立自己的形象似乎并不为过。
只是,一国太子如此打扮,未免有些故作姿态,邀买人心之嫌。
送走燕丹,司徒万里转身走向了堂内,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狡诈。
……
而在新郑最繁华的大街旁,有这样一个好去处,从门前经过,只觉脂粉气扑面而来,莺莺燕燕之声直入耳中,让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这便是紫兰轩——整个新郑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常人忙忙碌碌一辈子,都无法在这紫兰轩中一度春宵。
但常人所不知道的是,紫兰轩的脂粉气固然让人心神摇曳,可却也能够掩盖一些常人无法触及的秘密。
此时的紫兰轩中,一个颇具风流之姿的贵公子一手擎着产自秦国天宝阁,价值三千金的霞光琉璃盏,一边和面前的几人交流着。
“唉,我这几日正头疼呢。”
“是该头疼。秦使死在了新郑郊外,秦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你父王……呵呵……”一个白色短发,怀里抱着把剑的冷面小哥发出了一声冷笑。
前脚韩国太子刚刚坠河而亡,使得原本的暗潮汹涌变成了惊涛骇浪。可紧跟着,秦使就死在了新郑郊外,让这惊涛骇浪愈演愈烈。这韩国此刻,已经如同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着倾覆的危险。
秦国大将王翦移师武遂,可不仅仅是为了威慑。一旦韩国给不出秦国满意的回答,那后果……他们也用不着在这里和夜幕明争暗斗了,大家一块儿玩儿完!
“韩兄虽与秦国新任使臣颇有渊源,可此时已是两国邦交,恐怕是指望不上了。”房间中又是一位年轻贵公子开口道。只是,和之前那位不同,此人说话温文尔雅,颇有儒雅之风。
“可让我不解的是,秦国明明已经派来了一位使者,这位使者尚未与大王见面,为何会有第二位使者来韩国呢?”
“这第二位使者来头可是非同小可……”房间中唯一的一位女子柔柔的开口。
此女身姿袅娜,开口如黄鹂婉转。更奇异的是,对方发泽为罕见的紫色。
这几人,便是秦王嬴政一直心心念念的韩非等人,也是流沙的核心成员——韩非,卫庄,张良,以及紫兰轩的主人紫女。
这话让房间中的人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因为这第二位使者的确容不得他们不谨慎对待。
“秦王公子吗?”手持琉璃盏的韩非淡然道:“听闻,这位秦王公子年仅六岁,尚在开蒙之龄,竟已能代表一国出使他国。”说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了一丝自嘲:“子房,你我六岁的时候恐怕还在和尿泥玩儿呢吧。”
“听说,秦公子是出使齐国的,只是途经韩国。”张良答道。
“途经?你也信!”卫庄不屑的冷笑一声。
张良面露无奈:“但秦国使者递交的国书,就是这样写的。”
“事实上,这位秦国公子也很不简单呢。”紫女突然开口道,成功的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据我们查到的消息,公子手中的琉璃盏,便与这位秦国公子渊源匪浅。”
韩非脸色凝重的看了眼手中宝光四溢的琉璃盏,眼神中泛起了凝重的色彩。
这价值千金的琉璃盏出自那位秦之女管仲执掌的大秦商会,传言是那位有着妙手神工之称的公输先生的作品,而这两人背后站着的,似乎便是这位年幼的秦王公子。
……
通往新郑还有一日的路上,此时众人议论之中的秦王公子,这个时候却正在捧着一卷纸质书卷,时而皱眉,时而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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