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医师听见季清欢的话,第好几次拎着药箱过来想给韩枭包扎。

    但这回也一样。

    都不用韩枭张口骂,只瞪几眼医师就缩缩脖子退回去了。

    那山羊胡医师小声朝季清欢回话。

    “将军您瞧,世子不”

    不许他们上前包扎啊。

    季老爹听见了,略一思索:“阿元。”

    别叫这世子流血死这儿了。

    “哦。”季清欢怕老爹操心,急忙应了一声。

    这才伸手去接过医师递来的药箱。

    他又端了一盆清水,撕了一截干净的白纱布。

    “手给我。”季清欢声线压的很低。

    单膝蹲在坐着的韩枭面前。

    他们两人位置在门口,旁边就是落下来的棕色牛皮门帘,外面还有守门的侍卫。

    床榻那边有三个南部医师围着,以及四个季家军里的军医。

    帐篷本来就不大。

    人这么一站,就显得稍稍拥挤。

    医师们在床榻附近议论脉象,周围并不安静。

    韩枭身边都是血腥味儿,季清欢单膝落地但没贴着地面,膝盖和地面还有几寸距离,黑色的绸缎里裤贴在他腿上,紧绷出腿部肌肉线条。

    小将军的黑色长筒靴也弯出整齐折痕了。

    韩枭红着眼眸打量他,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季清欢主动蹲在他身边。

    忍了忍,还是把血淋淋的手递出去。

    他嗓音透着不情愿:“我不用你管。”

    “你当我多稀罕管你。”季清欢极小声回嘴,怕被旁人听见。

    正要用浸湿的纱布去擦韩枭的手。

    怎料韩枭听见他这几个字就跟应激反应似的,直接把血手又缩回去了,还攥了攥拳,血流的更猛。

    韩枭咬牙:“不稀罕算了。”

    反正流这点血也死不了。

    “?”季清欢挑着单侧的剑眉,抬头看他。

    要搁从前他主动伺候一回,韩枭得美滋滋的把手递过来给他擦洗,今天挺反常,还在闹。

    韩枭也正桀骜不驯的睨他。

    “你包不包?”季清欢耐着性子问。

    韩枭拧着眉毛:“不用你管。”

    “过来。”季清欢没耐心了,眼瞅着血流一地。

    他强行捉住韩枭的手腕拽过来,扯到水盆上方,用湿纱布往血手背上淋水。

    韩枭里衣纯白,手腕那处的白绸袖口翻卷着,露出一截细白骨感的腕骨,手腕皮肤被血染脏了,袖口也有几片血痕。

    春日里的溪水虽然干净。

    却是才融过冰雪不久,凉的刺骨。

    冰冷的小水流顺着纱布淋在韩枭手背上,这只湿润的手翘在水面半空,手指形状修长,一根根清白如寒玉似的。

    手骨被冻的透出粉红色。

    自指尖往下滴落一串串半透明的血水。

    韩枭垂眸看着季清欢用拇指和食指捏他手腕的动作,就只用两根手指接触他手腕,像他是什么脏东西,拿手腕都不好好拿。

    他鼻音稍重的哼:“凉。”

    缩手,不想冲了。

    “忍着吧。”季清欢反手,指尖抵住韩枭的手腕往上抬,叫韩枭几根手指搭在他掌心里,又拽过来接着淋水。

    虽然掌心没有贴在一起。

    但这次的凉水是冲到两个人手上。

    水太凉,韩枭指尖接触到季清欢掌心的温度,暖暖的很明显。

    他心底酸涩浮起,开嗓找茬儿。

    “所以为什么不能是热水,本世子都不配用将军一点热、水、吗。”

    “还在出血的伤怎么用热水,嫌血流的不够多?”季清欢纳闷儿回他。

    他不是第一次给韩枭处理伤口,上次是在云雾城的城门后面。

    当时吉祥平原苦战一夜。

    众人身上都有负伤和血污,尤其是小腿。

    那天的晨曦很好,似乎也是三四月份,曹承枫提来几桶凉水,他们围坐在云雾城后面互相冲洗伤口,用纱布包扎。

    韩枭小腿线条挺好看,腿毛儿颜色很淡也稀薄,显得几道刀伤血腥骇人。

    当时他几乎没有触碰到韩枭的皮肤。

    跟现在不一样。

    “”

    韩枭看着蹲在他面前的人。

    季清欢做事时很认真,眉眼微沉着眸色专注,左手掌心被他几根手指搭着,右手拿着纱布一点点把血污擦拭干净,过程中睫毛偶尔眨动,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暗影

    搭在季清欢掌中的几根手指,轻戳戳掌心。

    韩枭盯着季清欢眉眼,嘴里不满意的朝他抱怨。

    “可这水也太凉了,兑点温水不行吗,你就是懒得对我用心。”

    话里有话。

    “闭嘴!”季清欢吓得转头看周围怕被谁听见,他掌心发痒,胡乱攥着韩枭手指摸了摸,“有那么凉?你这世子麻烦死了。”

    手指确实冷的像冰疙瘩。

    可在季清欢记忆中,这病秧子的手脚就没热过。

    “水就是凉,冻的我都不知道疼了,等包扎好了放”意识到周围人多不能说放季清欢怀里,韩枭说到一半紧急改口。

    “本世子找个暖和的人,放怀里暖暖就不凉了。”

    这话听的季清欢一愣。

    他陡然垂眼,嗓音依旧听不出情绪。

    “你随便。”

    “”

    韩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他不是要去找别人暖手。

    他朝季清欢:“我——”

    “哪瓶是给他用的药啊?”季清欢转头喊医师。

    那边医师抽空过来摆了两瓶交代顺序,转身又走开了。

    季清欢把韩枭掌心翻上来,没让他再搭着自己的手,快速且熟练的撒上两瓶伤药,动作利落的把纱布一圈圈缠好。

    剑伤是两根整齐直线,割的很深。

    “疼!你不能轻点儿勒?”韩枭疼的皱眉。

    季清欢没放轻多少力度:“止血。”

    “你生气了?”韩枭俯身靠近。

    几缕披着的散发垂下来,荡到季清欢手上,他歪脑袋打量季清欢的脸,还是那副冷淡无波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韩枭试探:“我不找别人暖手。”

    “找不找关我什么事。”季清欢瞥他一眼,利落的起身退后。

    包扎结束。

    “跟你随口念叨罢了,暖就暖,谁管你会不会吃醋,我待会儿就找人去。”

    韩枭轻蔑冷笑几声,收回包好的掌心自己揣怀里,动作稍急的拽过月色云锦披风,还负气扯了好几下。

    这么多人在场跟他聊什么吃醋,季清欢恼了。

    “闭嘴,你有病啊。”

    非得宣扬这点私情是吗。

    韩枭吼:“我就有病!”

    “!”

    好几个医师被这一嗓子惊着了,扭头看他俩。

    靠。

    惹不起躲得起。

    季清欢状若无事朝床铺那边挤进去,查看老爹状态。

    身后韩枭自己坐那儿踹木盆。

    把水踹的撒了一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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