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不到。
市区毕竟是市区,总归要比校区那边热闹不少。
坐在甜品店靠窗位置,时不时还能看到窗外有行人经过。
离开南庆市这么多年了,市区好像也没有多少变化。
街道还是这个样子。
这家甜品店也和以前一样,除了记忆里的老板从大婶换成了年轻小哥之外,一切如故。
“你、你也吃。”
宋语微发现只有自己在吃,有些尴尬,她把一块巴斯克焦香蛋糕朝对方推了推。
“噢,好。”陈友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拿起小勺吃蛋糕。
他其实不太爱吃甜品。
在总公司那边的时候,隔壁工位的老哥家里就是开蛋糕店的,三天两头就有甜品吃,腻了。
吃了两口,他把视线落向对面。
宋语微低着头,专心吃拿破仑蛋糕。
她的头发还是那么好。
人也变得更漂亮了,化了淡妆,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
之前都没正眼看,现在亮堂的店内,这才看了仔细。
她清纯的面庞上多了不少小装饰。
耳钉。
唇钉。
在她张嘴吃东西的时候,隐约还能看到粉红色的舌钉小珠子。
纤细白嫩的手腕上有纹身……
“这是贴画。”宋语微不知什么时候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也不吃蛋糕了,用一只手遮着手腕上的图案。
偷看被当场逮住。
陈友有些尴尬:“还挺好看的。”
他尬笑两声,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哪,自然而然看向耳钉。
“这是粘上去的。”宋语微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她眼眶有些红,抬手暴力扯下耳钉。
留下红印子。
陈友瞳孔微缩,心里替她吸口凉气,疼。
气氛更尴尬了,鬼使神差,他看向唇钉。
同样一把扯掉,也是粘上去的。
看向嘴巴……
她脑袋一热,张嘴抬手,手指快伸进嘴巴的瞬间,意识到不雅观,动作一收。
“那是磁吸的小珠子,回去我就把它拿掉。”
她小声解释,垂下视线,泪珠子扑簌簌地落下。
陈友有些慌了。
不是,我什么都没说啊。
在气氛变得更糟糕前,年轻的店长小哥端着之前点的两块蛋糕过来,“这是榴莲千层和抹茶千层。”
说完退下。
在陈友说谢谢的时候,宋语微别过脸去,抬手胡乱地将眼泪揩掉。
淡妆被弄花了也不在意。
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宋语微也不吃蛋糕了,最喜欢的拿破仑蛋糕被放在一边,只吃了一小半。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手压在膝盖上,坐得端正。
陈友:“不吃了吗?”
宋语微:“我很糟糕,对吧?”她答非所问,小手不安地揉着裙摆。不敢抬头。
陈友:“恩,是挺糟糕的。”
宋语微头埋得更低了。
陈友:“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
宋语微愣了一下,抬起头,用发红的眼眶看向对方。
“快吃吧,这么多我可吃不完。”
陈友笑了笑,“你不会不喜欢吃了吧?我记得你以前还挺爱吃的,高一时候你带我来过,也是这家店。”
宋语微稍作犹豫,挽了下头发,重新拿起小勺,“你……都还记得呀。”
陈友:“怎么可能记不得,就高一时候,刚开学分班,我们又是同桌,你说要庆祝,请我去吃好吃的,神秘兮兮。
“我还真以为是什么大餐,中午顶着大太阳,傻乎乎跟你骑共享单车去市里。
“结果就买一块拿破仑蛋糕,还一人一半,抠抠搜搜。”
听着他轻快幽默的描述,宋语微掩嘴笑了。
她看着桌上的蛋糕,勺子轻轻划下。
“我没什么零用钱,那块蛋糕的钱我也是攒了很久,当时没考虑太多,只是觉得很好吃,想带你去吃……对不起啊。”
舀一勺放进嘴里,细软绵密,甜意在舌尖化开。
她又呓语似的重复一遍,“真的,很对不起。”
陈友:“现在道歉?晚了。”
宋语微含着小勺子,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他郑重其事道:“人终究会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那时候见你眼巴巴地看着蛋糕柜,我就想迟早有一天要让你吃个够。
“今天这些你可不能浪费,要一点不剩全都吃完。”
他说话还是那么有趣。
宋语微笑了笑,垂下视线:“恩,我会听你的话全都吃完的,以前真的很对不起。”
这种悉心温柔的感觉,好熟悉。
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反观自己。
宋语微眼神不可察地黯淡了些,小口小口地吃蛋糕。
对于喜欢吃甜食的人来说,让心情变好的最快方法就是吃甜食。
几块蛋糕下肚,宋语微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两人慢慢聊天。
陈友话里掺话,不经意间问了她一些近况。
没去念大学,一直没有什么工作,这几年经济不好,从事自媒体,住在便宜的出租屋。
这些话轻描淡写地从她嘴里说出来,透露着不轻松。
能听出她不是很想聊相关话题。
陈友知趣,也没深入,聊几句便岔开。
生活状况不聊,那就聊爱好呗。
说起爱好。
宋语微一直都很喜欢诗歌,初中时候还是语文课代表。
她声音很好听,没少被语文老师叫起来念课文。
记得那时她为了买一本诗集,还省了好几天的早点钱。
当时他知道后,说她傻,调侃她买了又不看,很不值。
结果呢,她像是赌气一样,每天睡前都要用qq语音给他念一段。
她念得津津有味,他听得昏昏欲睡。
她是属于那种情感很丰富的女孩子,有时候念得投入了还会掉小珍珠。
也正是她动不动就哭,在初中就治好了他见不得女孩子哭的毛病。
一晃眼,已经过去这么久。
那时的小孩,现在都已经长成了大人。
借这个时机。
陈友开玩笑问道:“那本诗集你不会还留着吧?”
宋语微歪头对他笑:“当然已经扔掉了。”
说完,她视线不自觉垂下。
声不可闻的又附上一句:“因为,它也没人需要了嘛。”
“……”
陈友没有说话,只是把纸盘里最后一口蛋糕吃掉。
蛋糕吃在嘴里,是甜的。
笑容看在眼里,也是甜的。
可她说的话听在心里,苦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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