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梦楠狠狠上前将周梦萧推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
董慧拉着奚应芷后退两步,生怕周梦楠的怒火烧到她们身上。
又见周梦萧被推得踉跄,口中忍不住道:“你发这样大的脾气做什么,周二姑娘也是为了你好,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句话,将周梦楠的怒火点得更旺。
“你少在这装模作样!董慧,见我倒霉,你心里头高兴得很吧!”
董慧脸上闪过气怒,“周梦楠,我与你自小就相识,今日你污蔑我也就算了,我只当你不愿担责不愿承担太后娘娘的怒火。
可你怎么能这样看我,在你心中我董慧就是这么没有气量的小人吗!”
周梦楠心中是一闪而过的羞愧,可在对上奚应芷冷漠的双眼后,又化为更深的羞恼和愤怒。
“自小相识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看奚应芷攀了高枝就急不可耐地巴结她,说来说去你和我有什么两样,有什么资格取笑我?”
“你——”董慧攥紧拳头,心中失望更甚,“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不欲与周梦楠继续纠缠,拉着奚应芷就要离开。
周梦楠被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深深地刺痛了。
“站住!”周梦楠追着一把攥住董慧的胳膊,“我怎么不可理喻了,以前奚应芷不过是个普通的庶女,你怕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如今倒是好姐妹了。”
周梦楠嘴角勾出一个夸张的嘲讽,和她平日的端庄大相径庭。
“也是,她是个贪慕虚荣、爱慕权势的,你也不遑多让,果然是臭味相投——”
“啪——”
奚应芷毫不客气地扬手扇了她一个巴掌。
“周梦楠,你要如何看待我们,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权力去管你心中的想法。
但你若把这些话拿到我面前来说,怎么,是觉得我好欺负,任你捏扁搓圆了欺负吗?”
周梦楠愣了许久,才怔怔地反应过来。
旋即就是勃然大怒!
那怒火甚至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羞辱!
“你竟敢打我,你一个小小庶女,哪怕和端亲王订了亲,可你还没有嫁入王府呢!
王爷不过是被你装出来的模样给骗了,她若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定然会厌你弃你!”
奚应芷冷着脸,正想说自己并不在乎,就听见周府打开的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她是个什么东西不用你来说。”
抬眸,却是裴如璋。
一身黑色蟒袍,头顶碧玉高冠,负手而立,越显气宇轩昂。
“本王喜不喜欢一个女人,更轮不到你来质喙。”
虽然不想承认,可奚应芷这会的确心中一松,带着董慧快步走到端亲王身边。
天知道,方才周梦楠发疯一般胡搅蛮缠,她却是有些招架不住。
虽然周梦楠平日里装腔作势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怎么讨喜,可也好过眼下这般歇斯底里的疯狂。
伪君子总是比真小人好对付一些,不是吗?
她毫无芥蒂扑向裴如璋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周梦楠。
若是可以,她多希望拥有奔向裴如璋资格的人是她。
活了这么久,她克制她的欲望,竭力告诉自己只要谋划、争取、努力,想得到的终归能得到。
生平头一次,她发现她一直以为的真相其实是错的。
无力感涌上心头,原来嫉妒是酸味。
周梦楠强撑着才没有让眼泪流下。
“王爷,我并非是在刻意贬低奚应芷,您不信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奚应芷和您相识不到半年,她连您的喜好性情都不清楚就愿意嫁给您,不就是为了您的权势吗?
日后若有其他更有权势的男人出现,保不齐她会琵琶别抱。您为国征战、护守国门,这样贪慕虚荣的女子不配做您的王妃。”
她承认,她是真的疯了,居然敢对端亲王说这样的话。
可是规行矩步克制自己这么久,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束缚自己了!
周梦楠紧紧盯着裴如璋,她这样剖白自己的一番话,总能换来他的垂怜吧!
裴如璋的确施舍了她一个眼神,只那眼神却满是恶意和玩味。
“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与你无关,就算她真的贪慕虚荣又如何,本王刚好很有权势。
本王亦不怕她遇到什么别的男人,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厌恶贪慕虚荣的女人,本王不怕比较。”
周梦楠一僵,满脸都是狰狞的不敢置信。
她听到了什么?
他如何能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种话?
趋炎附势、贪慕虚荣的女人不是该被唾弃吗?
为什么在端亲王口中说出来就那么理所当然?难道她不觉得这样的女子丑陋恶心吗?
可是……
若真是如此,那她之前的伪装又算什么?
这么多年,她一面竭力巴结贵人,一面却又努力掩饰,给自己套上各种各样的假面,生怕被人戳穿她的真面目。
结果端亲王却告诉她,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周梦楠竭力在找自己的声音,试图让自己说几句话。
裴如璋轻飘飘的话语再次击碎了她组织出来的语言,“女人不爱美就会变丑,不爱慕权势就会受穷,本王的芷儿过不来那样吃糠咽菜的日子。
你爱标榜自己品行高洁,不如本王为你找一门好婚事,让你好好过一过贫苦的好日子,让你安贫乐道一番如何?”
“不——”周梦楠脸色煞白。
若是别人说这个话,她或许还会为了维护自己伪善的形象而嘴硬应下。
可说这话的人是端亲王,最是毫无顾忌的主。
她敢肯定她若真的应下了,端亲王一定会二话不说真的找一个人寒门学子或是农夫把她嫁了。
她才不要嫁给那种人,人可以没有面子尊严,却不能没有银子。
她娘当初就是在周尚书一贫如洗的时候嫁给了他,一枚铜板掰成两半,还要紧着夫君来花。
是,人都说莫欺少年穷,现在穷不代表以后都会穷,她爹的确功成名就了。
可那又如何,她娘还不是熬坏了身子?一天福都没享就油尽灯枯了?
所以嫁给穷男人是这世上最不划算的买卖,男人若是不发达,便要跟着他受穷一辈子。
若是发达了?
呵,他自会去另找配得上他的贵女做妻子,原本的妻子,连骨灰在哪只怕都不知道。
可是,心里头这样想是一回事,你若真敢表现出来,那就成了人人都看不起的肤浅小人。
所以这会周梦楠是真被裴如璋逼得进退不得。
她不明白,如果端亲王不觉得女子贪慕虚荣有错,为何要对她如此刻薄?
裴如璋这会已经收了脸上的笑,眸光冷漠地盯着她,“连自诩深明大义端庄温柔的周姑娘都如此嫌贫爱富,你哪来的胆子敢对本王的王妃指指点点?”
周梦楠打了个激灵,像是凭空落水,又被人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满是窒息过后的胆寒。
“王爷。”她啪嗒一声跪下了,“小女一时失言,请王爷恕罪。”
裴如璋没接话,移开视线看着身后被他遮了大半个身子的奚应芷,沉悦的声音带着调侃和自得,“在本王面前张牙舞爪倒是厉害,怎么到外人面前被欺负得不敢还手了?”
奚应芷嗔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用开口也像是在撒娇。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欺负了。”
她方才明明还动手打人了好吧。
两人小声地对话,那亲密无间的姿态直如一把利刃,刺得周梦楠鲜血淋漓。
若说她一开始还抱着跻身端亲王府的心思,这会却整个人都灰心颓然起来。
她真能做到吗?
端亲王对奚应芷几乎已经到了呵护备至的地步,就算她费尽心思勾引,端亲王都不会看她一眼。
就算男人会变心,日后色衰爱驰,那她也老了啊。
或许终其一生,她都不会有机会走到端亲王心中……
女人要承认自己对一个男人无计可施是非常艰难的,那不单单是对她能力的否定,更是对她身为女性本身魅力的一种打击。
周梦楠这会整个人都像是褪了色一般,呆呆地跪着,那股子心气和生机全然消失不见了。
“王爷。”
周尚书知道端亲王来此,忙不迭出来拜见。
“小女年幼不懂事,冲撞王爷,请王爷恕罪。”
裴如璋这才正眼看他,似笑非笑,“无妨,年幼不懂事,自有年纪大的懂事的替她处置。”
周尚书和周梦楠齐齐面色一变,仿佛这才知道害怕。
“王爷,小女只是被下官训斥了才会如此冲动,求王爷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饶恕她吧。”
裴如璋笑意微敛,“本王从未说过她冲撞的是本王。”
周尚书一愣,旋即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身后眨巴着眼一声不吭地奚应芷。
端亲王竟然是为了奚应芷在讨公道?
可是方才在来的路上他便问过了,奚应芷和周梦楠的确有龃龉。
但那龃龉明明是奚应芷打了周梦楠,他这个父亲还没说话,端亲王居然要为奚应芷讨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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