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容镜迅速将虞棠的手指包好:

    “贤妃给你的帕子有问题,你应已经察觉出来的。”

    不然不会开口第一句就问他,帕子在不在。

    虞棠看着容镜将她左手放好,又替她右手换药包扎:

    “所以,你是想给她求情?”

    虞棠保证,只要容镜给贤妃求情,她现在、立刻就毫不犹豫地把他赶出去。

    哪怕她心里再不舍得,她也不会在要这个男人了。

    容镜抬头,看着满脸戒备的虞棠,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我是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虞棠听出他声音里,那股子咬牙切齿的道。

    知道误会了容镜,她悻悻地别开头,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心虚:

    “那你想说什么?”

    容镜将手里的药膏放下,手掌拖住虞棠的脸颊,缓缓转向自己。

    “皇帝很在乎贤妃,哪怕她注定不能坐到皇后的位置。”

    “哪怕她没有母家,但皇帝就是她的后盾。”

    “而且白梅的背后,也不仅仅有皇帝。”

    忽的,虞棠想起了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情夫:“你知道她的情夫是谁对不对?”

    忽然被岔开话题,容镜也不恼,他拿起一旁的纱布,将虞棠的手指一根根缠好。

    虞棠看了一眼两只包好的手。

    猪蹄变鸡爪……

    好看了,但没好看到哪里去。

    虞棠绝望地将两只手放到被子上,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她看着容镜:“你还没告诉我,她的情夫是谁。”

    容镜掀起她身上的薄被,卷起她裤腿,虞棠刚要挣扎,却被容镜按下:“别动,你身上伤口那么多,稍有不慎就会崩裂出血,不想留疤就乖乖躺好。”

    虞棠是个爱美的。

    想到自己身体上留下一道丑陋无比的疤痕,她便无法忍受。

    她眼睛狠狠瞪着容镜:“快说,到底是是谁?”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让荷叶查过她的情夫是谁,对不对?”

    在容镜面前,虞棠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让荷叶查过她,可什么都没查到。”

    “你不会是要说我做人不真诚,交朋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容镜换了一种药膏抹在虞棠的腿上。

    这么大的伤口,想一点疤痕不留,得下狠药。

    偏虞棠怕疼,他只能连夜重新调制了药膏。

    冰冰凉凉的药膏覆在伤口上,虞棠忍不住看向她的小腿。

    这个时候虞棠才发现,自己的脚和腿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莹白笔直的小腿,此时上面全是狰狞的伤口。

    “好丑。”

    她嫌弃地看着自己这双腿。

    容镜没安慰她说好看,这个样子说好看,太虚伪。

    “恢复了就好看了,受伤的时候,谁的腿都不好看。”

    “你刚刚不是问我,交朋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真诚吗?”

    容镜手上的动作不停:“是不真诚。”

    虞棠呼吸停滞了一下。

    容镜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在这个尔虞我诈,在这个风云迭起的京都,你拿真诚去交朋友,无异于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里。”

    “真诚,是互相的。”

    “你以为只有你在查她,她就没再查你。”

    容镜冷笑一声:“你和她出去骑马的这些天,她的丫头和你的那几个小丫头亲密无间,又是一起出去喝茶,一起去摘花,一起吃点心,买东西……”

    “你觉得,你的事儿,她们套走了多少?”

    “你把她当盟友,她背后捅你刀子,这样的真诚不要也罢。”

    说话间容镜已经给虞棠一条腿换好了药。

    “你觉得容拂精明吗?”

    容镜的话题跳的太快,让虞棠越发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但她仍旧努力回想与容拂相处过的每一瞬间。

    她和容拂第一次见面是因为青桔。

    当时的容拂不愿意为了一个婢女,激怒蜀地来的陆安安。

    后来又见了几次。

    虽算不上容镜这般妖孽,但的确是个精明的人。

    她微微颔首。

    容镜见她躺累了,给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能靠坐在床上。

    “整个皇宫容拂防范的像铁通一样,就怕有人要了他的命,在宫里,今晚发生的事情,明早,容拂一定会知道。”

    虞棠诧异地看着容镜。

    不过想想也是,若只靠装疯卖傻,大权始终都握在旁人手中。

    等等……

    “你是想告诉我,贤妃偷情的事情,皇帝是知道的?!”

    “不算太傻。”

    虞棠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容镜轻笑一声,帮她把下巴轻轻托起来。

    “你知道贤妃和皇帝的事情,当年容拂还不是太子,贤妃因为替容拂吃了前太子赏赐下来的糕点,孩子没了,身子也落下了病根。”

    “因为这件事情,容拂搬倒了前太子。”

    “如果没有这件事,先帝不可能废了太子。”

    虞棠原本没觉得这件事不对,直到容镜说出最后那句话。

    “是容拂设的局?”

    容镜微微一笑:“咱们的皇帝,从小就是做局的高手……”

    “你知道白家是怎么没的吗?”

    虞棠一愣:“不是说贪墨?”

    “天真,容国上上下下,哪一个不贪,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不是凭空来的。”

    “前朝我和孙首辅掐得死去活来,这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也是他能安安稳稳装傻的原因,但这个时候忽然有一方势力,打破了这个平衡……”

    虞棠眉心微蹙:“可白家的实力怎么可能打破这个局面?”

    “如果再加上一个太医世家,谢家呢?”

    虞棠的心瞬间漏了一拍。

    太医世家,谢家……

    京都里一个让人最容易忽视,却也最不敢忽视的群体存在。

    “再怎样权势滔天,也逃不过生病,生病了就要请太医。”

    “太医,比所有人都了解达官显贵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在太医院,谢家,只手遮天。”

    “想要往上爬,可以,乖乖做谢家的狗……”

    “白梅和谢家长子的事情,白家和谢家都知道,两家人都默许的事的存在。”

    “甚至两家打算先治好白梅的不育之症,以假乱真,搅乱皇室血脉,等到孩子稍微大一点,便让皇帝驾崩,他们的孩子继承大统,你觉得,容拂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谢家动不了,但动一个白家,还是易如反掌的,刚好,也能杀鸡儆猴。”

    “而皇帝,之所以留着贤妃,是因为她在,谢家才会为他所用。”

    “谢家长子是把贤妃当心肝一样护着,以你现在的实力想去动她,无异于蚍蜉撼树。”

    虞棠的神情从震惊逐渐冷凝下来,她冷冷地看着容镜:“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告诉我,我动不了贤妃,也不能动贤妃,容镜,你这地图也太长了点吧!”

    容镜那双漆黑的眸子仍旧平静到看不出一丝波澜: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嫁给我,无论是谢家还是贤妃,明面上都不敢再刁难你。”

    地图的确不短,可这把匕首却并不是刺向虞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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