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口茶润润嗓,气愤地道,“这妮子心机深得很。前几日,知道了您要办这品荷花,她就在我小女儿面前说,最爱荷花清雅高洁,还以品荷写了首诗,我那傻闺女便邀她同来,她推说礼佛不可间断。我也傻,让她当日回去后继续抄佛经,也就不算间断,她这才答应了。”

    真是越想越气,周家两个老实头,怎么生出这鬼精鬼精的女儿?

    她平时自诩精明,谁知养个闺女傻也就罢了,自己也不灵光,上赶着被周盈琼利用。

    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忒羞耻。

    贺芳亭听得真想笑,又感觉不太厚道,压着笑意同情地道,“她这是有心算无心,你也是没想到。”

    她还以为,是周盈琼再三苦求,高夫人才带她去。

    谁知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高夫人恨恨道,“不怕王妃娘娘笑话,这回算我栽这妮子手里。但她也落不着好,今日一大早,我就令人送她回家,还给她父母写了信,让他们好生管教!而且不许她再踏进我家一步!周家这门亲,我家不会断,但周盈琼这个心比天高的表侄女,高家攀不起!”

    也是贺王妃豁达,如果是以前的简王妃,肯定报复周家,还会连高家一起恨上,不定什么时候就给高家挖个坑。

    那多冤枉啊!

    贺芳亭又宽慰高夫人几句,还留她用饭。

    高夫人求之不得,厚着脸皮留下,倒不是为了王府的美食,主要是想让大家知道,贺王妃并未迁怒高家。

    至于周盈琼,哪怕贺王妃什么都不做,前程也堪忧。

    都知道她心系王爷,又得罪了王妃,谁还敢娶她?

    之前是她发誓不嫁,现在只怕是想嫁也嫁不成了,她爹娘愿意养她一辈子,她哥嫂可未必,往后有得苦头吃。

    她将为她的一时冲动,付出巨大的代价。

    周盈琼大闹品荷会这件事,北安女眷们私下里很是议论了一阵子,有年轻女孩的人家,都以此为例,好生教导自家姑娘。

    不过,北安城的新鲜事也不少。

    吴、孙两家小姐因买胭脂而发生口角,当街撕打,很快成为最新谈资,取代了周盈琼闹出的笑话。

    这两家本就有旧怨,各自护着自家女儿,小事化大,愈演愈烈,吴家说孙家猖狂,孙家说吴家蛮横,差点酿成械斗。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两家子弟大多上了战场,留在家里的男丁要么小要么老,不够血气方刚,打不起来。

    最终吵到了贺芳亭面前,请她评理。

    贺芳亭便让他们各自陈情,听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要说血海深仇,吴、孙两家没有,如果有,也留不到今日,早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你死我活了。

    最初,是两家庄子离得近,灌溉田地是同一条河,吴家在上游,干旱时截留河水,只给孙家留一点,孙家交涉无果,一怒之下不是冲上去抢水,而是挖了吴家祖坟。

    因为当时的孙家家主认为,光是抢水,已经惩罚不了吴家,不能让吴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必须往大里整。

    可他似乎没想过,祖坟家家都有,你会挖我也会挖。

    孙家刚让吴家祖先见了光,吴家家主也号召族中儿郎,挖出孙家祖先的遗骸,让他们晒晒太阳。

    两家自此结仇,大事小情上都得争一争,斗一斗。

    孙家如果想走南边的路,吴家就算上了北路,也会立刻回头,跟孙家抢南路,反过来也一样。

    但又因同在镇北王府麾下,颇为克制,只见血,没人命。

    最严重的一招,还是挖祖坟,导致两家不断派出族人、侍卫去看守,每年在这上头的支出很大。

    听到这里的时候,贺芳亭就一个感觉,这两家争来斗去,受伤最深的不是活人,是祖先。

    两家祖先不但得保佑后人,偶尔还得亲自出来扛事儿。

    况且,这两家能械斗近百次而不死人,也是种能耐。

    中间还有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再公正睿智的官来了,只怕也分不出对错。

    耐着性子等双方激动地说完,贺芳亭唤了当事的吴三小姐、孙六小姐上前,一人赠了五盒胭脂,和蔼地道,“这是本宫自家做的,现在送给你们。”

    两位小姐都惊喜道谢。

    北安谁不知道,贺王妃的胭脂花粉最好?

    更难得的是这份殊荣。

    两人相视一眼,忽然心有灵犀,同时有了个绝妙的点子。

    等这五盒胭脂用完,她们也许可以再打一次。

    贺芳亭笑道,“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们拿了本宫的胭脂,就得听本宫的话。”

    吴三小姐表情恭敬,“王妃娘娘说笑了,就算没拿您胭脂,小女也听您的话。”

    孙六小姐暗恨她抢先,急切地道,“王妃娘娘就是让小女上刀山下火海,小女也在所不辞!”

    说完得意地看向吴三小姐,意为,好听话谁不会说。

    吴三小姐用力瞪她,油嘴滑舌!

    贺芳亭也不管她们这些眉眼官司,“既如此,你二人便握手言和,往后做一对闺中密友!”

    “是!”

    两人同时抢答。

    心里都想,谁要跟她做闺中密友,冤家对头还差不多,但王妃下令,不能不听,且先应付过去。

    贺芳亭面露微笑,“怎不握手呢?”

    吴三小姐:握手言和,就真得握手?

    孙六小姐:握手言和是这个意思?王妃娘娘,我虽不爱读书,也知道你骗我们!

    两人迟疑着没动,都很抗拒去握对方的手。

    贺芳亭:“嗯?”

    两位小姐的家人急了,小声催促,“还等什么呢?快握手啊!”

    “王妃娘娘的话,你没听见么?”

    “快啊,别犟!”

    握个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两位小姐只好扭捏着伸出只手,勉强握在一起。

    正想放开,就听贺芳亭笑道,“礼之用,和为贵。吴、孙两家结怨十数年,各有怨气,但怨气伤身败家,总得化解。便自你二人始,握手十日,抵了这十数年的怨。”

    “什么,握手十日?!”

    孙六小姐花容失色,吴三小姐惊慌失措。

    两人都感觉如同晴天霹雳。

    贺芳亭:“十日不够么?那就半个月。”

    孙六小姐:“不不不,我们一日也不想握”

    吴三小姐:“王妃娘娘饶了小女”

    贺芳亭打断她们,微笑道,“一个月。除了沐浴、更衣,中途不许松开。若松开了,便再加一个月。”

    两位小姐都紧紧闭上了嘴,很嫌弃对方,又不得不握紧对方的手。

    下意识看向家人,以眼神求助。

    但这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此时的朔北,王妃娘娘最大。

    而且她们的家人很担心一件事,王妃娘娘会不会让他们也握手言和?!

    贺芳亭:“还有疑问么?”

    两人惊恐地摇头。

    疑问当然有,但不敢问,再问,只怕会加到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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