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甚么呢?离老远儿便听见练武场里鬼哭狼嚎的!”嗓音温婉端庄。

    是娘亲!

    裴纯双眼一亮,也顾不上芍药。

    立刻坐直身子,抻着脖子便向外头看去。

    半晌,又根本等不及,直接站起身,提着裙子,朝娘亲声音的方向疾步过去。

    她还没走两步,长公主便已经拐过弯来,身影出现在练武场上。

    裴纯呼吸急促几分,浑身都僵硬了一下,还是不管不顾的,猛然扑进端庄温婉的母亲怀中。

    “娘亲!”

    “娘亲,呜呜娘亲、娘亲……”

    一开口,便像是被人丢弃的幼童一般,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与上辈子一样温暖的怀抱,是娘亲啊!

    她,裴纯!真的重生回来了。

    长公主刘楚吟将裴纯抱紧,感受着自家闺女颤抖的身子。

    听自家闺女哭的这般绝望又难受,登时心疼极了。

    来时的端庄消失不见,眼神锐利的扫向远处,就见芍药被紧紧绑着,跪倒在地,双膝也磕在雪中。

    看上去倒是挺惨。

    那厢,芍药被长公主的眼神一扫,恐惧的立刻将头低下。

    膝盖下面的雪水早就融成了冰,将她冻得刺痒难耐,麻木痛痒。

    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裴纯身旁的大嫂施婉,也跟着皱了皱眉,立刻将侧边站着的小厮唤来:“怎么回事?”

    那小厮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还在哭的裴纯,又瞄了一眼安静如鸡的芍药。

    极有眼色的将裴纯打人的事情省略了过去,只交代了一遍芍药骂人的原话。

    裴纯抽空吸了吸鼻子,不舍的从娘亲怀中出来,赞赏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厮。

    长公主显然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颇有些心惊的与身边儿媳对视一眼。

    这芍药可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竟然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般对待她的明澄?

    她可是知道明澄的脾气,护短又好说话,对待下人向来良善。

    芍药跟着明澄这么多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明澄是决计不会,轻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收拾人。

    可看那丫鬟身上恐怖的伤势,分明是明澄此次气得很了。

    这才彻底发了脾气,将人绑起来,收拾一顿。

    那之前呢?

    这丫头之前,可有在明澄跟前儿说出些什么挑拨离间,不利家人感情的话来?

    想到这儿,长公主的眼风扫过芍药,心中已经给人定了死罪。

    接着,便又搂过裴纯,语气心疼的轻声哄着:“娘的好心肝,怎么哭的这般惨。

    这丫头跟了你这么多年,心中对你一点情谊都没有。

    还这般说你,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对于这种没良心的,我儿可不值得为她伤心。

    交给娘亲处理便好。”

    同样想法的,还有裴纯的嫂嫂施婉。

    她虽是嫡女,可出身确实不高,家中老父的姬妾一个又一个的抬进来。

    出阁前经常在内宅与各种小妾姨娘们斗来斗去。

    自然见过不少刁奴。

    可如今这个,委实是太过分了些,竟然当着明澄的面胡言乱语。

    明澄如今还未及笄,也不算大人。

    今日这丫鬟说的,若是被明澄当真,以后多想了,那岂不是在害明澄?

    不行,这人绝对不能留!

    想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婆母。

    二人隐晦的对视一眼,施婉便明了,自家婆母也是那个意思。

    那边,长公主刚要开口让小厮去将人关起来,便见裴纯抬起红彤彤的眼睛。

    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娘亲,她、芍药是被人派过来的,得仔细问问。”

    长公主一惊,脑中已经转了一圈朝中自家夫君的政敌名单,她皱起眉:“明澄是如何知晓的?”

    裴纯的摇摇头,不说话了。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是说话的地方。

    长公主扫了一眼身后,侧头淡淡吩咐身边的嬷嬷:“琴声。”

    被叫到的琴声嬷嬷应了一声,后面的管家面色无光,看着裴纯的时候还隐隐带着愧疚。

    琴声嬷嬷是长公主殿下最为得力的助手,不用长公主将话说明白,便能意会其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纯抹了抹眼泪,瞅着琴嬷嬷带着手脚麻利的小厮,毫不客气的将芍药从地上撕起来,小声提醒:“嬷嬷可莫要让她咬舌自尽了。”

    琴声面带欣慰的应是。

    “先进屋去,瞧你哭的,哪有一点女子的样子。”长公主点了点闺女通红的鼻尖。

    顺势将人牵起,朝着裴纯的景园而去。

    闺女长大了,都能轻松瞧出来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不怀好意的玩意儿。

    冬日雪落,整个长公主府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铺满庭院房顶青灰色的瓦片。

    景园是整个公主府景色最好的一个院子。

    一家人平日里都宠着裴纯,这院子自然就成了她的住所。

    刚一进屋,长公主便肃着脸屏退下人,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和大嫂施婉三人。

    长公主将裴纯搂进怀中:“明澄是如何知晓芍药是别人派来的?”

    施婉也跟着询问:“可是之前她有什么异动?”

    裴纯感受着娘亲久违的怀抱,垂下眼,平静的扔出炸弹。

    “今日,冯桓给我喝了一杯下作的春药。”

    ‘噼里啪啦!’

    听到这话的施婉手中的茶杯坠地。

    长公主的面色也猛然沉寂下来,眼神紧盯裴纯,有些不可置信的咬牙问:“纯儿说的什么?

    你可有受伤?可曾有人瞧见?”

    裴纯深吸一口气:“是冯桓……”

    她停顿了一下,咬唇,腮帮却已经咬紧:“今日,在靖王府的赏梅宴上。冯桓给我递了一杯带有春药的酒。

    喝完,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意识也不清醒。

    这期间,芍药一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这才怀疑的。”

    这话半真半假,芍药确实是跟着她进的靖王府。

    但,当时她喝下冯桓递过来的酒,浑身灼热难耐,一点都不对劲儿,也知道自己中了招。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控,只能先扔下芍药,转身找寻隐蔽的地方,打算等药效过去。

    根本没注意到芍药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芍药确实没有找过她,这倒是真的。

    且,她出了王府,见到芍药的时候,这丫头就已经在长公主府的马车前候着。

    可关键是,她之前没有吩咐过芍药在马车边等她!

    且若是没有冯桓吩咐,芍药如何能将她丢下,独自跑到马车边去。

    种种巧合之下,她能确定,芍药绝对不干净!

    不论真相如何,她都要将这件事情全都说出来。

    必须让娘亲知道冯桓不是好人!

    那厢,听完女儿说的话后,长公主与儿媳妇施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些许不妙。

    长公主冷静的放开裴纯,道:“那纯儿是怎么解的药效?是找了太医?

    有没有人趁机……”

    长公主说不下去了,只能再次心疼的将裴纯抱住,心中死死念着冯桓这个名字。

    平日里维持极好的端庄神色, 早就消失不见。

    裴纯在娘亲怀中,眷恋的左右蹭蹭,小声道:“当时太子在带兵抓我,我也找不了太医。

    只能逃去客院……和、抓、古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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