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将裴昭音带进来后,就在一直屏风外候着,听到这话,他忍不住解释:

    “姑娘,这文书是真的,世子留着文书,是想日后立功,回来求圣人颁个恩免令,让您堂堂正正脱了奴籍,同您成亲的。”

    裴昭音忍不住问:

    “可没有文书,谁知道荔淳是奴籍?”

    “她是没了文书不假,可有户籍吗?有田产吗?出去能有堂堂正正的公验吗?没有!她又不是别人家被卖进来的,回去后能通过家里恢复良籍,她没了文书,身份也只是罪臣之女,而已!”

    “但有官府下来的恩免令,荔淳姑娘便能拿到属于自己的户籍,成为实实在在的良籍,不过如今,世子既然将文书都还给了您,怕是也不想同您成亲了。”

    长明说到最后,声音渐小。

    “说得好听,那给我假的做什么?”

    谢栀咳了两声,面上并未因他的话露出几分动容。

    “那时您情绪激动,世子怕您再受刺激,这才给您弄了个假的,谁知道您要跑啊……”

    他说完,谢栀冷笑,毫不犹豫地将文书再次撕成两半。

    裴昭音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事情原委,骂道:

    “三兄既然想和荔淳成亲,那为何不和她说清楚?怎么反倒全都告诉了你?你还跑来替他抱不平?他不如和你成亲算了。”

    “这的确是真的,那时不是没来得及说吗?”

    “算了,谁稀罕,你去和哥哥说,既然他不要荔淳了,就让荔淳到我那去吧。”

    “这……”

    长明一愣,老实答道:

    “属下不敢。”

    “你?!罢了,我自己去!”

    裴昭音站起身往外头走,长明急忙跟上去。

    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谢栀低头望着手中撕毁的文书,心中渐渐生出几分希冀。

    她洗漱过后,侍女及时地送来了饭菜。

    今日的菜色和前几日大不相同,还足足多出十来道,侍女一边布菜,一边说到:

    “姑娘,这道暖寒花酿驴蒸,最能祛寒补阳,还有这一桌的菜式,都是请玉板桥虽云楼的厨子来做的,您多吃点。”

    许是心中生出几分希望,谢栀今日胃口甚佳,用完膳后,对喝药也不那么抗拒了。

    身子到底还是不大舒服,喝完药便越发困倦,她在榻上微微坐了一会儿,见等不到裴昭音回来,便索性沉沉睡下。

    这一睡,再醒来依然是掌灯时分了。

    春信已至,但只有她的屋子依旧烤着炭火,暖洋洋的屋子总是叫人犯懒。

    谢栀下床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月华清晖散了满屋,她忽起了作画的兴致。

    用桌前的狮形镇纸将宣纸压好,她静静坐下研墨。

    她想,等出了府,就开一间画馆好了。

    她的画虽比不上名家大师,但胜在新奇,能将一个个小故事融入画中,得孩童喜爱也不错,糊口是够了。

    ……

    裴渡回到仰山台时,已然快子夜了。

    他既将外任,今夜去赵老太师府上辞别外祖父,便与几个表兄弟多饮了几杯酒。

    进到谢栀住的那间厢房时,一向清俊的面上有些罕见地发红。

    隔着一道屏风,他瞧见人在窗边作画。

    灯下美人,身姿婀娜,玲珑透心。

    大病过后,她似乎又消瘦几分,面上更添愁情。

    比之一年多前,她长高了些,身段也变了许多。

    一袭单薄的寝服衬得她身段愈发玲珑,或许是已经人事,一举一动中带着其他姑娘没有的媚态。

    裴渡垂下眼,自顾自走进去,在案边的酸枝雕花椅上坐下,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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