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的目光落在车帘上。
过了半晌,他解下马车车辔,飞身上马:“师娘,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他吩咐破云,“带师母先去如意酒楼。”
破云应了。
裴玄一走,昭华整个人都松下来,她刚想掀开窗帘透个气,倏然想到外面还有破云。
“崔夫人,到泗州还有半日路程,我去打点水。”
说着,朝着河边走去。
崔氏忙掀开车帘,钻进马车内,看昭华小脸惨白,忙递来一牡丹刺绣香囊:“这有舒缓凝神的功效,你先闻着。这如意酒楼的厨子,是出了名的做菜好吃,进了城我们先吃一顿。”
“师娘,你可真贴心。”
昭华闻着香囊,胸口舒服不少。
崔氏看了她一眼,抿嘴浅笑:“是我们崔老塞给我的。”
“老师真好。”昭华羡慕的很。
崔氏垂了眼眸。
她最爱的是荷花,这么多年,她家崔老别的没记住,这荷花却是记得牢牢的。
说话间,就看到破云拎着几个水壶,朝马车这边走。
崔氏忙拉紧车帘,挡在正当中。
“崔夫人,这水都是干净的,可洗洗手。”破云放了两个在车辕上,自顾自的走了。
“呦,又是个贴心的。”崔氏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推着一个水壶到车内,“碧螺姑娘,特意给你的。”
碧螺垂下脖颈,微微侧身,不敢看崔氏的眼眸。
崔氏也没介意,笑得格外爽利,命车夫驾车,自己钻进车内,说着玩笑话:“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藏着掖着。当年,我若像……”
眼珠一转,从昭华身上转到碧螺面上,“我怎么能追得上你们崔老?”
面对三双瞬间晶亮的眼眸,崔氏纤手一扬,神采飞扬的很:“你们崔老年轻时,文采风流,长得又俊俏,可惜是个榆木脑袋。你师娘我,可不是闷在被子里掉眼泪的人。喜欢的就去追啊,春日邀游湖,夏日送冰果,秋日赏秋桂,冬日送炭火。”
话音一顿,她手心一转,“这不一年时间一举拿下,现在手拿把掐。”
昭华被她的话,逗得笑歪在碧螺怀中,缓解了不少郁气。
破云听着前面银铃般的笑声,长叹了一口气。
主子们各自有打算,可他还没娶媳妇呢。
笑笑闹闹间,就到了泗州。
刚进城,破云说有事要办,将她们送到如意酒楼后,先走了。
下了马车,碧螺帮昭华戴上了锥帽。
店小二见她们衣饰华贵,直接将她们引入雅室。
很快,四样精致的小菜、八样热菜,端了上来。
昭华早就饿了,只觉今日崔氏点的菜格外合她胃口,用的很是欢畅。
崔氏看着一桌子的菜,啧啧叹了两声。
“师母,裴玄知道我不见了,他定能猜到我是跟着你跑了,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待着?”吃饱用足,昭华脑筋转了起来。
崔氏晲她一眼。
这丫头,还真以为裴玄不知道呢。
想到崔仲儒的恳请,她只能顺着话往下说:“明日我们就换个住所,保准让谁都找不到我们。”
“好啊。”昭华垂下了眸子,藏住了心事。
她是有了身孕,可还不傻。
自林州出来,就处处透着奇怪,到了如意酒楼,她心里的疑惑更甚。
她是想跑的远远的,可现在这身子……
对面酒楼中,裴玄坐着喝茶。
“主子,一切都已安顿好,一条街都是我们的人。”破云轻声回禀。
裴玄冷哼一声,看着对面笑颜逐开的女娘,心中很不舒服。
离开他就这般开心?
“宋大人到了。”
一身黑貂大氅的宋擒虎走来。
他是泗州州牧,身材高大,浑身壮硕,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新州、林州、泗州成掎角之势,其中泗州实力最强,泗州州牧宋擒虎是大雍赫赫有名的武将。
当年曾和他阿父玄云骥齐名,有“南虎北骥”之称。
“裴大人。”
“宋大人。”
彼此见了礼,双方落座。
宋擒虎斟了茶,推了一杯到裴玄面前。
“新茶?”裴玄抿了口茶,淡淡开口。
“在泗州,除了天上的龙肉,应有尽有。”宋擒虎端着笑,不紧不慢的放到唇边,他已年逾古稀,但神色却让人后背生寒。
“很快,什么都没了。”裴玄掀唇。
“你说什么?”宋擒虎身后的侍卫拔出刀。
裴玄坐着没有动,气势凌厉而逼人:“这就是宋大人的待客之道?”
“本将向来没有什么待客之道。”宋擒虎冷哼,目光瞥向对面如意酒楼,“况且,你还将这种烫手山芋扔过来!”
“宋大人。”裴玄站起身,“如若她有所闪失,我保管让你走不出泗州。”
“狗胆包天!”
“本官有没有这胆量,宋大人以后就知道。”裴玄淡淡开口,“慕容煊登基,恐怕宋大人连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他手下侍卫刚拔出刀,可还没看清楚,就被破云一脚踹下了楼。
“太吵。”裴玄扬手,另外一个侍卫也应声倒下。
“你想让我做什么?”宋擒虎看都没看自己的随从,只坐在那儿没动。
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尤其是说话的神态举止,像极了一个人。
“从龙之功轮不到你,但平定叛乱却是大功一件。”裴玄淡淡掀唇,抬起眼眸,静静看着他,“毕竟陛下将你放在这里,可不是摆设。”
“你怎么知道?”宋擒虎大惊。
当年,人人都知道,他被淮帝驱逐出京,慕容煊为此得意良久。
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淮帝的筹算。
“本官好歹也曾是皇上的乘龙快婿。”裴玄眸光落向对面,轻轻笑了笑,“也曾是皇上的锦衣卫使。”
宋擒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不知为何,他后背升起一阵冷意。
淮帝的心思太深,他从来没猜准过。
裴玄也许只是棋子,是淮帝用来试探他忠心的。
现在都在传淮帝病重,也许只是淮帝的又一个计谋呢?
“好,本官会记住你的话。”宋擒虎凝了心神,“昭华殿下毕竟是皇上的骨血,本官定不让旁人伤她一根毫毛。”
裴玄微微颔首,见吓住了宋擒虎,简单寒暄几句就下了楼。
“主子,宋擒虎会相信吗?”破云凑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他只要按兵不动,我们就赢了。”裴玄眸色深深。
“他按捺得住?”
“会的。”裴玄抬起眸子,看向天上翻滚的黑云,唇边抿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毕竟,当年他也是出了同一招。”
昌平一战,宋擒虎就在泗州。
两地临近,但他一直都按兵不动,为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他的阿父玄云骥死后,他一跃成为淮帝最信任的武将。
“宋擒虎,”裴玄轻轻开了口,“这一次,你可别让我失望。”
“毕竟,他可是我的宋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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