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男女有别。
只有医者眼中无性别。
故而,除了军医,帐中所有男子都自发往外走,而玄甲卫们则迅速接管了护守帅帐的事务,并把闲杂人等通通驱逐到三丈之外。
但楼轶没走!
医女正欲赶人,已经走到门边的谭战急忙解释道:
“呃,他不用出去,他是元帅的驸马!”
“驸马?既然是驸马,那就留下帮忙,但你的手万万不可再抖了!”
“好!”
楼轶松开手,努力深呼吸,平复了心情之后,手终于不抖了。
见状,医女总算满意,对军医们点点头。
……
拔刀开始了!
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盘查完每道工序所用的工具和药物后,老军医将双手泡在煮沸后又晾凉的酒液中半刻,这才伸手握向刀柄。
他神情紧绷,死死屏住呼吸,调节心态,让自己处于绝对冷静状态。
这个过程很安静,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楼轶更是化为没有感情的石头,以保证自己的手不会颤抖。
他眼睁睁看着军医从夏明昭体内缓缓抽动弯刀,一厘一厘往外拔,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裳他的手。
然后,他看到有军医上前按压伤口敷药,有军医在十指如飞地扎针,还有军医小心翼翼地将老参切得薄薄的,放入夏明昭嘴里。
上了年份的老参,一般都是用来吊命的!
见到这一幕,楼轶不愿意往坏的方向想,可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他想,若昭昭安然度过险境,他一定要狠狠感激上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大宁拿下,送给昭昭,当做恢复健康之后的贺礼。
他想,若昭昭挺不过这一关,他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大宁拿下,再将夏明诚凌迟,割足整整一千刀。然后,他下去陪她。
他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欲望太野了,明明得到了却还是不满足,总想着得到更多,老天爷才这么惩罚他。
他还想,如果能一切从头再来,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求……
“咣当!”
金属和地面石头撞击的清脆声音,蓦地打破死寂的大帐,紧接着,一个苍老的身影软软地跌倒在地上,发出呼痛的闷哼声。
“成了,成了!”
“快止血!”
“三七粉,多放点,全放!”
“净布,拿净布……”
从安静到嘈杂,只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所有人都紧张有序地进行伤口止血和包扎的工作,语气中不凡兴奋。
而这些声音,彻底将楼轶从恍惚的状态惊醒。
他正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可怕,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旁边的医女则正在吩咐:
“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忙!”
“……好!”
在医女的示意下,楼轶协助对方将夏明昭的伤口缠上一圈一圈的净布,再将夏明昭的身体从侧卧改为趴着,然后,看着医女熟练地帮夏明昭盖上薄被。
然而他发现,无论是拔刀、敷药还是包扎,整个过程中,夏明昭一直都没有反应,安静得可怕。
让楼轶刚刚恢复跳动的心,整颗又跌进了冰冷的深渊。
他伸出颤抖的手,抚上夏明昭的颈部,直到感受到那微弱但有节奏的博动,他才觉得自己的心又回到了胸腔里。
好,真好,她还活着!
……
“大夫,昭……元帅已经没事了吧?”
楼轶问得小心翼翼,甚至可以称得上卑微。
负责拔刀的老军医正坐在椅子上揉捏自己的老腰,见他相问,又见他是个容貌出众的年轻人,便笑了笑。
笑到一半,他突然想起面前这位好像是传说中的驸马爷,不由站起来行礼道:
“回驸马爷,虽然刀已成功拔出,但并不代表危险完全过去,若五日之内,伤口处不溃烂化脓,才算真正化险为夷。不过,老朽观元帅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都超强,应该能挺过这一关。”
“唉!若是之前元帅带来的那些贡品好药还有剩余就好了,可惜,当时军中伤患实在太多,用着用着就给用光了!”
“是啊,早知道留一瓶……哪怕只留半瓶,也能保元帅万全无事,如今却只能靠元帅硬挺硬熬了!驸马爷,你是刚从帝都过来的吧?不知你有没有带药来?”
两个负责熬药的军医,一边捣鼓着手里的石杵,一边满怀希望地看向楼轶。
军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元帅死。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楼轶是从帝都过来的不错,但他在船上失事流落荒岛,艰难求生回到陆地上,其中一步不停往大理赶,身上别说好药,就连好衣服都没有一套。
他懊悔不已。
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艰难地问:
“现在让人去帝都取药,可否还来得及?”
如果来得及,他不介意向姜华城和姜慕北低头。
可惜,老军医没给他低头的机会:
“帝都太远了,唉,还得靠元帅自己熬啊!”
“都怪我,都怪我!昭昭……”
“汤圆?”
楼轶陷入了自责之中,哽咽不能语,军医们见状,都不好意思在说什么,一个个闭了嘴。
这时,一个嘶哑而虚弱的声音骤然响起,楼轶猛然一呆,下意识地扑过去,狂喜地问:
“昭昭,昭昭,你醒了?”
“让开!”
听到元帅的声音,军医们完全顾不得楼轶这个新鲜出炉的驸马爷了,七手八脚把他往旁边一扒拉,呼啦啦地围到床边诊脉:
“元帅,别说话!”
“元帅,快别动!”
“元帅……”
“是……是汤圆么?”
夏明昭的意识其实一直是清醒的,只不过因为受伤失血过多,造成身体虚弱,加上麻沸散的作用,她无法睁开眼皮。
她模模糊糊听到熟悉的声音,本能地去追寻熟悉的触感,伸出手:
“汤圆,是你么?”
“是我,是我!”
她的声音虚弱得好似听不见,她的手软得像面条一样,都这样了,还记得我!
楼轶只觉得心口又暖又堵,又欣喜又难受,眼眶热热的,喉咙更是哽得发疼。
他急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无力的手,哽咽道:
“是我!昭昭,我来了!你别说话,别动,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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