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礼心念一动,也不多问,只抬手给宁致远斟了杯茶。

    “我在朝中行走多年,也许能为岳丈解惑。”

    宁致远垂下头来,唉声叹气。

    约莫一年前,他曾倾尽全力救助当时瘟疫肆虐的许州灾民,幸得苍天庇佑,天随人愿,许州的疫情得以转圜,那时全城百姓为他制了万民伞,竟呈送到了御前,天子英明,他尚且留在许州善后之时就得了巡抚传达的圣命,要他进京受赏。

    就在回京路上,他凑巧救下了一位坠落山崖的小公子,因看那孩子年纪小,伤得又不轻,他精心看顾十数日,直到那孩子的家仆寻来,他才安心赶回京城。

    “谁能料到,我才回到家中,便有人寻来,说是要前来谢我救子之恩。”

    “若是寻常人户也就罢了,偏偏那日救下的,竟是”

    “容王殿下的小世子!”

    宁致远脸上尽是忧愁之色,丝毫未注意到陆宴礼已经敛了笑容。

    容王,当今圣上的堂弟,虽是王爷之身,却志不在庙堂而在诗文山水,从来放浪形骸,只愿寄情山水之间。

    容王为人和气,一点都没有皇亲贵胄的骄矜傲慢,除了不务正业没半点不好。

    圣上甚是优待他这个小堂弟,登基以来一直纵之任之,直到他年到二十仍旧拖着不肯娶妻,圣上坐不住,亲自给他选了前中书令的嫡次女为王妃。

    所幸二人竟一拍即合,婚后鸾凤和鸣、举案齐眉,也曾在魏京传为佳话。

    陆宴礼想了想,自己最后一次出征之前,才听说容王府刚添了丁,想来,就是宁致远口中说的这位小世子了。

    “容王的孩子?”陆宴礼眉头微蹙,“容王夫妇恩爱非常,对小世子更是宠爱,若世子出门,定是前呼后拥,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外?”

    “本该是这样的,”宁致远苦笑了一下,“容王妃在时,自然是这样。”

    “什么?”陆宴礼愣了一愣,容王妃不在了?

    “唉,也是天意弄人呐。情深不寿,容王妃前两年因病故去了,自那之后,容王一蹶不振,日日借酒消愁,就连容王妃所出的小世子他也无暇看顾了。”

    “那位小世子吵着要回外祖家就是已经致仕的中书令柳大人,如今在寿县旧家养老。小世子自己带了几名家仆便往寿县赶,谁知连日大雨冲垮了官道,落石惊了拉车的马,竟直往悬崖坠去。”

    “此后才有我正巧路过,将人救下的事。”

    宁致远一番话说完,已经喝空了壶里的茶,便又扯着嗓子唤人添茶。

    陆宴礼略想了想,“既然是有恩,想来容王府与柳公都甚是感激岳丈,岳丈何至于愁苦至此?”

    “本是无心,也不敢协恩图报,容王那时让人送来的数千银两我亦全数捐到边地州县去施粥赈民了。此后我亦不敢再同容王府的人来往,就怕被人说宁家攀权附贵。”

    宁致远摇了摇头,“年前采办药材,遇上汝州那边的官府拦路,硬是将我扣下,安了个税引不全的莫须有,我行商多年,知道规矩,但不知为何,那官差竟是油盐不进。”

    “幸得容王殿下出门游历,恰巧经过了汝州,才出手为我翻了冤案,罚了官差。”

    “以德报德,”陆宴礼道,“也是人之常情。”

    “我们当平头百姓的,能有幸为贵人分忧才是常理!”宁致远苦笑,“贵人亲自折腰来为我分忧,才让我惴惴不安呐!”

    “今日岳丈说店中有贵人到访,也是”

    “是容王府的谢管家来了,”宁致远道,“自那之后,我多番为容王府送去珍贵药材,只为报答容王汝州相救之恩,却不知怎的,容王似乎待我愈发亲近,时常让手底下的人来送些物件,时下新鲜的山珍海味,一些消声觅迹的古方,甚至连卿儿出嫁时,他都让人来添了妆。”

    出嫁添妆?

    陆宴礼挑眉,开口道:“说来我还未曾去御前谢恩,圣上当日为褒奖岳丈,特赐了两家联姻,倒是安平侯府占了便宜,得了夫人这样好的新妇。”

    宁致远连连摆手,“得佳婿如你,也是卿儿的福气。说来,此事我原本也始料未及,我那时回京受赏,初时的赏赐不过是些金银,后来才追加的第二道谕旨,为两姓赐婚。”

    陆宴礼闻言,心中已经察觉到异常。

    他捏着手中茶杯,不动声色追问道:“岳丈是说,圣上赐婚的旨意,是后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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