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事情,平头百姓又如何能得知?但纵使是宁府这样的商贾,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康乐长公主……她那位驸马的风闻轶事。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位驸马爷实在是有些过于荒唐了。

    宁以卿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将实情告知陆宴礼。

    “我在京中时间也不算长,但也曾听百姓议论过不少。”

    “长公主下嫁的那位驸马爷,名唤丛文,本是寒门英才,春闱之时鱼跃龙门,一朝上榜,成了当朝的第一位探花郎。”

    “探花郎?”陆宴礼微微一笑,“长公主少年活泼,不喜诗书文墨,更爱舞刀弄枪,未想她的郎君竟会是文采出众的探花郎。”

    想来是惊才绝艳、龙章凤资之辈,才会惹那丫头青眼吧?

    宁以卿淡淡“嗯”了一声,眼光中夹杂着些许同情和叹息之色,“据闻是太后娘娘赐婚,圣上亦考较过驸马才学,觉得可堪托付,这才赐下婚旨,并且为长公主在城北挨着皇宫的地方辟了公主府,以便公主随时可以入宫探视。”

    “圣上自幼疼爱于她,”陆宴礼笑道,“既如此,想必也定能鸾凤和鸣、夫妻情深,过些时日夫人陪我一道去拜访吧,我们带些礼物,为长公主与驸马贺。”

    宁以卿迟疑片刻,不忍道:“我听闻……驸马已有大半年没回公主府了。”

    陆宴礼愣住,“为何?”

    宁以卿咬了咬唇,“京中传闻,驸马豢养了外室。”

    “什么?!”

    宁以卿微微叹了口气,据传这位丛驸马,与长公主成婚的前两年还是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的,许是天家富贵迷人眼,又许是凭借着长公主的威势愈发有恃无恐,后来性情变得放纵不堪,常常夜不归宿,视公主府为无物。

    直到半年多前,被人发现他在城西另外置办了宅院,有谏官不忿弹劾,才查实他私下养了一名女子,甚至育有一子,已然是两三岁的年纪了。

    “圣上没有降罪?”陆宴礼倒吸一口冷气,以当今圣上对康乐的宠爱程度,岂会坐视不理?

    宁以卿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据传龙颜大怒,当场就要下令拘捕问罪,但长公主一身命妇朝服出现,于堂上叩头,代夫请罪,言及自己成婚多年未有所出,已属失德,自愿让驸马纳那个外室为妾,只是不要带进公主府就行。”

    陆宴礼眼中俱是震惊之色。

    她怎么肯?

    她那样心高气傲、飞扬恣意的小姑娘,怎么会肯忍下这样的屈辱,还要以公主之尊与人共事一夫,甚至出面代夫请罪?

    说到此事,宁以卿也很是忿忿不平。

    缘何只是因为妻子未有生养,便算是有违妇德?男子瞒着妻子豢养外室,还诞下外室之子,难道就不是失德之举吗?

    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抓起来,行宫刑、浸猪笼都不为过吗?!

    奈何魏律之中,并没有此条。

    之所以圣上会震怒、朝臣会不忿,也只是因为长公主身份尊贵,天家之尊,何能让他这样作践。

    “因着长公主亲自求情,圣上只褫夺了驸马的官身不过那原本也就只是个闲职,对于驸马来说,不痛不痒。”

    “百官无不称颂长公主的贤德之名,圣上更是怜惜,在原本长公主所享有的封地之外,又另赐了陇南一块藩地。还下有旨意,让驸马及其后辈往后都不能科考为官,绝了仕途之望,这才作罢。”

    宁以卿将所知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后,便微微侧过头去看陆宴礼的神色。

    陆宴礼紧紧抿着薄唇,脸上宛如有黑云阵阵压下,一张脸冷得不能更冷。

    显然,饶是宁以卿自己,初闻此事都觉得愤怒憋屈,何况是与长公主有同窗甚至是兄妹之谊的陆宴礼。

    她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陆宴礼的肩膀,“等面圣之后,侯爷去看看长公主吧。”

    陆宴礼沉默地点了点头。

    宁以卿收回手,一样沉默地坐在他身旁,垂下眼去。

    一个贵为公主的女子都要遭受如此折辱,只叫她觉得同情。陆宴礼若有心前往探视,她也并无芥蒂。

    她眼下不解的是,倘若二人真的只是兄妹之谊,为何长公主今日不直接出来见陆宴礼,而是要让其婢女出来,在她的面前特意提起二人当年旧约?

    是无心,还是有意?

    马车行过御街,宁以卿从纱幔之中望去,隐约可见巍峨皇城。

    宫墙高耸,威压赫赫,森冷逼人。

    皇宫,皇室。

    难道她这一世改嫁了陆宴礼,往后竟还要同这些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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