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给的名单里头,几乎是将京中贵眷都请了个遍。
安国公府、烈国公府和英国公府这三个位高权重的国公府赫然在列,如今正蒸蒸日上的靖远侯府、宁信侯府、宣义侯府也没有漏过,自然也不会少了林氏姐姐嫁入的昌平伯府,以及其余几家从前同安平侯老侯爷有些往来的有爵之家。
剩余的,便是京中正四品以上的文官家眷。
让宁以卿感觉到有些吃惊的是,上头竟然有国子监衍圣公章家的名字。
“章大人德高望重,素来不喜私下与朝臣结交,”宁以卿抬眸看向林氏,“嫂嫂不知道吗?过往无论哪位王公贵族家的宴会,章家都不曾接过帖子。”
林氏眼角眉梢流露出淡淡得意之色,“章老大人向来清高,若是旁人请不动章家女眷也是正常。但章老大人可是从前宴礼的恩师,何况弟媳初到侯府,并不知道章家与我们家本就是亲戚。”
章老大人从前是先皇指给今上的太子少师,陆宴礼在东宫伴读,算得上是章老大人的学生。只是这亲戚又从何说起?
宁以卿眉心微蹙,怎么她上一世活了三十几年,都不知道陆家能跟章家攀上亲戚?
林氏眼中的得意之色更甚,“连家二房的妻族柳家的嫡长女,前几年许嫁了章家小公子。而我家姐姐正是连家三老爷的夫人。”
宁以卿有些哑然失笑。
这也能攀上关系?
不说连三夫人在昌平伯府本就是人嫌狗厌,上不敬公姑尊长,下对庶子庶女苛刻凌虐出了名,又与那连三老爷日日有打不完的架,这样的人,在昌平伯府众人心中,能有什么好?
何况这还是连家二房的妻族的姻亲,跟她们林氏更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
林氏竟然觉得就凭这层关系,便能将人章家女眷请来当座上宾?
也不知她是高看了自己,还是那连三夫人在其中又使了力气。
宁以卿看向兰月,兰月随即回以她一个眼神,二人心照不宣,宁以卿便直接开口道:
“既是嫂嫂娘家的亲戚,不如这章家的帖子就让嫂嫂去下吧?章老大人虽说是夫君的授业恩师,但到底多年不曾往来。便是真要来往,也合该侯爷先去拜访,哪有由我便贸贸然给章家下帖子的道理,嫂嫂说是不是?”
“你且放心下去吧,”林氏慢悠悠道,“姐姐已经同柳家夫人打过招呼了,柳家大姑娘看在自家姑姑的面上,定是不会拒我们于千里之外。何况这次宴席本就是为宴礼和你而办,哪有让我越俎代庖的道理?”
宁以卿沉默片刻,旋即决定按兵不动,回头将事情查明白再说。
她伸出手来扶了扶额头,眉心蹙得更紧,声音也连带着虚弱几分。
“我眼下精神有些不济,”她淡淡移过眼神,看向林氏,“不过嫂嫂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把这些留下吧,我这几日再思量思量,若定下了,直接差人去各家下帖子就是了。”
林氏心里升腾起不耐烦和恼怒,若不是这事儿要借二房的光,她怎么会如此纡尊降贵来同这商贾之女好声好气地商量,如今倒好,她还摆起谱来了?
但见宁以卿眼底之下大片乌青之色,林氏也知道她应当不是在装模作样,只能站起身来抖了抖袖袍,淡淡道:“既然如此,这些日就劳弟媳费心了。”
她复又看了春瑶和兰月一眼,漫不经心道:“从前弟媳身边跟着的那个伶俐又好样貌的丫头呢?怎么如今你身子不舒服,倒不见她在一旁服侍。”
宁以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并没有作答。
林氏见状,心中对于那些流言蜚语更是笃定几分,觉得自己既戳了宁以卿的痛处,又探清了二房这对夫妻的情况,不免更自得起来。
倒是地上跪着的那个玉湘叫她莫名其妙地觉着碍眼。
原本就是她费尽心思放到梨岚院的耳目,如今倒好,一去不归,半点有用的消息都不曾带回来。
“你这院中的丫鬟仆奴也日渐多起来了,饶是辛苦些,也该费心管着才是。”林氏走到门前,又对宁以卿回首一笑,“可别叫这些人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是。玉湘,你说对不对?”
既然是没用的东西,直接扔给宁以卿打理,她也清净。
待领着青莲走出梨岚院,林氏便吩咐道:“这些时日你留心盯着些,别让宁以卿从中作梗。尤其是给章家夫人的帖子,务必要送到!”
她没走两步,复又想到什么,“还有,留心雅颂阁的人,不仅平日伺候公子的人别出了差错,以后更要紧的是别让什么人钻了进去!”
她方才经过那叫兰月的丫头一提醒,倒是想起一些事情来。
陆淮之之前几次三番来她面前替玉湘求情,如今不知为什么,总叫她觉得心有不安。
那个玉湘,不能为己所用也就罢了,可别在这紧要关头被宁以卿拿出来,祸害了自家儿子才好!
青莲低头称是。
而正厅内,玉湘仍跪在地上低着头,咬着唇半句话都不敢说。
林氏带着青莲几人趾高气昂地离开梨岚院,宁以卿却一动不动在正厅坐了许久,也不曾发话让玉湘起身。
兰月看向玉湘的眼神中有几分愤恨,却始终压抑着不曾数落出来。
“夫人,奴婢先扶您回房休息吧。”
宁以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抬眼是掩盖不去的倦怠之色。
“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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