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画楼月下有旧盟 > 第三十八章:意外
    “住手!”时旬怒喝,疾步上前。

    谢秀才嘿嘿一阵干笑,并不睬他,扬了簪子在柳令月颈上左右划拉着,一会子,便磨出一道血痕。

    时旬只好又退回原地,轻声朝他招手:“过来……听话,小娘子多得是,我带你去见。”

    “你说她?还是她?”谢秀才挥舞着发簪,指向云娘子和方嬷嬷。

    云娘子吓得瑟瑟发抖,扒拉着身侧人的衣袖道:“梁知州你想想法子啊。”

    “这……那秀才一看便是狂疾发作,神志不清。我手下的人若现在上去,再惊扰了他,柳娘子恐更是性命难保。”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云杉大师,都什么时候了,你便别念经了!”云娘子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去抓云杉大师手上念珠。

    云杉却置若罔闻,任那珠串噼里啪啦地滚落了一地,依旧神色淡淡地诵着《药王菩萨心咒》。

    可这用来除灭众生病苦的经文似对谢秀才毫无效用……

    他愈发猖狂地笑起,嘴张得老大,像只发狂的野狗,口水从嘴角不住溢出,痴傻里带着些憨稚。

    随后,他揪住柳令月披散的乌发,狠劲一扭,将那瓷娃娃般的小三角脸紧紧贴上了自个的。

    瞬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涌入柳令月鼻头,那人浑浊不堪的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素白的衣襟,染出点点灰黑的污渍。

    她忍不住干呕起来,眼眶泛红,抿着唇,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阿月。”时旬颈上青筋突起,两张拳头似要握个粉碎。

    再顾不得许多,抄起门边的煎药罐,大跨步地往谢秀才跟前走去。

    那谢秀才不知怎的,突然发力,一掌拍晕了柳令月,又抬脚将时旬踹到在地,将煎药罐一把夺了过来,反手狠狠砸在时旬脑袋上。

    “嘿嘿,你想和我抢小娘子,嘿嘿。”谢秀才阴阴地干笑着,骑坐在昏迷不醒的时旬身上。

    忽而扬起手中玉簪。

    却是……朝他自个心口扎去。

    “所求愿满,乃至菩提……”

    经文诵罢,谢秀才应声倒地。

    云杉念一句阿弥陀佛,上前探了探倒在地上的二人的鼻息:“死了。”

    他语气依旧淡淡,仿佛说得是吃饭喝水的小事。

    可究竟是哪个死了,于云娘子而言,是天大的事。

    她颤危危地走上前,瞧见那一地血渍,两眼一翻,便昏过去了,方嬷嬷赶紧跑出去,叫了其他药婆来,将主子抬回寺里。

    另一头的梁知州掐了掐眉心,实是未料到,考察一个疯病院竟考察出一桩血案。这可当如何是好?

    他长吁一口气,唤来手下道:“甭管是死是活,将人先都抬回寺里去。”

    ……

    柳令月从一阵眩晕中转醒。

    抬眼望去,周身皆是收拾妥帖的床铺,案几上摆着几本心经,莲花炉里烧着清冽的雪梨檀香。

    她心便安了下来。

    此处应是寺中沙弥尼的居所,而非方才那……养济堂。

    须臾,有人推门而入,是方才那位悲田养病使,云杉大师。

    柳令月见着来人,急忙起身,问道:“大师,世子可有事?”

    方才被狂疾发作的谢秀才一掌劈晕,后头发生了什么,她实在不知,只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东西碎落的声音。

    “他,不太好。”云杉脸上无喜无悲。

    柳令月狠狠咬了下唇,强迫自己平静道:“郎中怎么说……”

    “万般皆是缘。”云杉回答得模棱两可。

    “还请大师带我去见世子。”说着,她急急起身,弯腰去够地上的绣鞋,待瞥见鞋面上那斑驳的血迹,心陡然一抽,“他不会……”

    柳令月脑海里又想起器皿碎落的声音。

    “死的是谢秀才。”云杉淡淡道,“世子脑袋附近被那煎药罐砸破了个大洞,一时半刻的还醒不过来,你去了也是无用,不若先将自个的身子将养好了,再做打算。”

    “大师……此言何意?”

    “他那伤势我瞧过了,药罐正砸在眼眶外上方,即就是醒来,大抵也不能视物了。”

    柳令月愣怔不已,半晌,才不甘地问道:“可还寻了旁的郎中再瞧瞧?”

    “不必了,我便是这秀州城里最好的郎中。”云杉道,“悲田坊里,多得是因各种意外无力谋生的可怜人,世子这样的,我医过几十个,能痊愈的不足三成。”

    “那京中呢,京中的御医定能诊治的吧?”

    “他人还尚未醒来,不宜舟车劳顿,倘若此时上京,说不准会加重病情。”云杉道,“这段日子,贫僧会宿在此处帮世子配药,但还需娘子贴心照料,因而,还请娘子早日将养好身子,振作起来才是。”

    云杉又道一声阿弥陀佛,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万般皆是缘呐。”

    什么缘?

    屋内檀香气熏得柳令月脑袋发胀,她不由想起了之前柳怡音送进府中的那些个唐瓒画像。

    时旬是为了救她,才被谢秀才砸伤了头。

    若日后时旬当真和唐瓒一般,不能视物。

    那她于他,真是一段孽缘。

    柳令月无力地躺回榻上,眼角的泪,不自觉地往外奔涌,似要将整个人淹没。

    ……

    报恩寺客堂。

    云娘子哭得鼻涕泪水混作一团:“我儿,你若能醒,母亲日后定不会再对你有任何要求了。想画画便画画,想去何处吃酒,便去何处吃酒。什么养济堂,什么秘书省啊,国公府世子啊,咱都不要了,可好?”

    帐床上,时旬紧紧合着眼,安静得画一样。

    “你起来闹上一闹,理理娘可好?”而云娘子,却比比任何时候,都想看看他那副顽劣模样。

    她使劲地拽了拽他的手,见毫无反应,又哭得更猛烈起来。

    忽而,客堂外响起急急的敲门声:“夫人,是我。”

    “滚远些,我没拿你们这些药婆子们问罪呢,你却自个找上门来了。”云娘子对着门外人吼道:“尤其是你方嬷嬷,养济堂的汤药,一向由你管理,今个出了这事,你难辞其咎。”

    “夫人,此事绝不是老奴的疏忽,老奴定会证明自个的清白,”方嬷嬷操着那把慢吞吞的嗓子道,“可现下,还有另一件更棘手的事,要您来处理。”

    “何事?”

    “谢秀才他娘和媳妇,来堂里讨说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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