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画楼月下有旧盟 > 第四十四章:真没长眼睛
    柳令月甩了甩脑袋,暂且将这般心思放下。

    眼下世子求医之路漫漫,要面对的困难不知凡几,好好陪他走过这段路,才最紧要。

    况且,这几十日,从圣京来的信,一封又一封,皆写的是长公主的大名。

    他都画了王八祝寿,公主还这般惦念,许是对他情谊很深吧。

    兴许,回了京,还愿意再招他为驸马,这样即使他眼睛好不了,也能过得不错吧。

    她还是不掺和了吧……她在心里念着。

    “我想喝水……阿月?你还在么?”时旬抿了抿干涩的唇,一连将这话说了遍,也不见人应答。

    他只好起身坐在床畔,双手微张,稀里糊涂地摸索着,去找床边矮几上的茶盏。

    噫,不对劲……有点软呢。

    “登徒子,你做什么!”回过神来的柳令月尖叫着,本能地扬起巴掌。

    刚想朝时旬脸上扇去,一对上他那失神的眼,才想起来,他如今是看不见的。

    她收了手,双手抱住胸口,红着脸道:“世子,你起来做什么,好生躺着,省得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时旬也是一张大红脸,微张的手滞在空气里,不知该往何处放。

    咳嗽了半天,才听他道:“你悄没声的,我还以为你走了,口渴了,想喝杯茶来着……”

    他说着,脚底不自在地在床边脚踏上移来踩去。

    “我……去帮世子拿。”柳令拍了拍依旧发烫的脸,急忙从床边站起。

    刚转过身,“扑通”一下,直直栽倒在地上了。

    “阿月,阿月……”时旬慌乱地问,“你没事吧?”

    “世子,你踩到我裙角了……”柳令月无奈又心酸道。

    脑袋顿时磕出个大包,两条腿上也隐隐有痛感传来,柳令月忍着疼想要爬起来。

    “你别动,我来扶你。”时旬道。

    想起他方才胡找乱摸的,柳令月还心有余悸,忙阻止道:“是你别乱动才对。”

    可这话说迟了。

    柳令月眼睁睁瞧着,时旬从脚踏上踩空,直愣愣地摔了下来。

    躲吗?万一他再磕到头,这辈子都醒不来呢?

    索性眼一闭,当肉盾好了。

    又“扑通”一声。

    整个屋子静得针落可闻。

    “阿月,”半晌,时旬才不好意思地从她颈间抬起头,“都怪我,这回真没长眼睛了……”

    方才一踩空,时旬就本能地抬手撑地,因而落在柳令月身上的重量并没多少。

    又不能贸然叫他起来,谁晓得又磕碰到哪里?

    因而,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

    只是这样对着,他说话时,灼热地气息不断扑腾到她脸上。

    也不知是不是病还没好全的缘故,他整个身子也似火一般滚烫,要将她煎熟一样。

    柳令月只觉得,比被一百多斤的石头压死还难受。

    “阿月,药好了。”

    “柳娘子,我再来看看世子。”

    忽而,门外传来云娘子和云杉大师的声音。

    脚步声愈来愈近。

    忽而又停住了。

    “大师,我没看错吧?那是阿旬吧?他醒了?”

    “阿弥陀佛……贫僧瞧着也是。”云杉道,“看来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云娘子亦点头道:“这一醒来,就这么生龙活虎,怕是一点事没有吧。”

    “或许,这药也不用喝了。”

    说罢,俩人蹑着步子掉头就要往外走。

    柳令月:“……母亲,大师,留步!世子是眼睛看不见,才摔倒的!”

    “啊?”门外两人尴尬得异口同声。

    ……

    半个时辰后。

    “大师,阿旬的伤怎么样了?”

    云娘子看着时旬,喝药撒了一身,他都未察觉,心里不免得又揪着痛。

    他昏迷时想他醒来,他醒来了还想着他眼睛立马就能好。

    “世子身子已无大碍,这眼睛还能否看得见,便看造化了,”云杉摸着花白的胡子,又道:“既已醒来,便不好再耽搁,尽早上京找御医看过为妙。”

    云娘子点头,“那我这几日将堂里的事安排妥当,便收拾行李同阿旬上京去。”

    “母亲,我陪世子去吧。”柳令月道。

    云娘子微一怔,“阿月,圣京那处你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你遭人欺负,不若我同你们一道?”

    “母亲贵为国夫人,谁敢欺负我?”柳令月笑道,“再说了,香坊和养济堂有您坐镇,大伙才都安心,才不敢有人再胡乱生事。”

    “如此也好,好孩子,母亲现下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有你陪着阿旬,我放心……”

    说着,云娘子从袖里掏出几张银票,那是那日从方嬷嬷身上搜出来的。

    “去了以后将此物交给安远侯梁大人,他会帮忙查此事的。”

    她又掏出一把枣木小板,那是从前打时旬专用的。

    “时旬上头有个姊姊,非我所出,下头还有个妹妹,是亲的,一个赛一个的顽劣,至今都没嫁出去,若是她们欺负你,便拿这个抽她们,她们识得此物的。”

    见柳令月接过,她又掏出把钥匙和账本,“这些也都给你,我在圣京的薄产,你在秀州为堂里花下不少钱,上了京,我怎么说也要尽地主之谊。”

    云娘子一个劲儿往她怀里塞,柳令月不好推辞,道了声谢,收下。

    “母亲,你便没什么要给我的么?”时旬伸出手来,“我如今这么可怜……好歹赏点。”

    “给你了个好媳妇,你还求什么?日后找她赏你去。”

    柳令月回笑,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婆母如今对她这般掏心掏肺,她倒有些愧起来。

    毕竟从前她对待婆母,可都是报着讨好东家的心里去的。

    如今一场意外,竟改变了这么许多。

    她方才那不想瞎掺和的心思,竟也有了一点点动摇……

    “对了,确有东西要给你,长公主又来信了,”云娘子的声音又响起,“许有什么急事?你虽已成了亲,好歹也得给人回个信。阿月,你莫要介意,公主毕竟是贵人,我们开罪不得。”

    柳令月澄澄的眸子忽然暗了下来,淡淡道:“怎会?母亲说得是。”

    虽然看不见,时旬莫名觉着,阿月此时定正低着头,心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从未与长公主通过信,”他道:“那是梁宣,打着公主府的名义寄来的,这样信送得快些。阿月,不如这样,这几日赶路的时候,你将近些日子圣京来的信,一一读给我听?”

    柳令月昂起脸,眼睛又是亮亮堂堂的,朝时旬笑道一声好。

    时旬循着她声音的方向,想象着她发丝微扬的娇俏模样,不由地抿唇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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