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去半月,千素香铺将要开张,时旬却还未曾等来长松法师替他问诊。
时公爷依旧赌着,时雅筠照例偷着。
本就烦闷,家里那几房侧室,还不断来日辉院叫嚷银子不够花、消暑的冰不够使。
时有韵今日也来诉苦,她最近又丢了两个古董花瓶、十几支金钗。
小姑娘轻晃着骨扇,蔫蔫道:“哥哥,阿娘到底何时能回来,无人执掌中馈,这家迟早要完。”
“母亲回信说,养济堂事忙,离不了人,家里的事她已知晓,却不想将事闹大,”时旬顿了顿,道,“等我治好眼睛,立刻便回秀州接手养济堂,换她回来。”
时有韵点头,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问:“阿嫂的香铺才正要开业,你若回去她定要跟着回去,这里的生意怎么办?”
时旬看了眼她这古灵精怪的妹妹,道:“你是真关心她的生意,还是舍不得她呐?”
“都有。”时有韵咬着下唇,咕哝道,“可你肯定比我舍不得她。”
“嘁……”时旬满不在乎道,“你哥这么多年纨绔白当的?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你若喜欢她,便留她在圣京好了。”
“那可太好了,”时有韵扬起袖子,凑到他身边道:“你闻闻,这是阿嫂新制的蔷薇花露,实在是芬芳怡人,我想,若是她一直留在京中,定能俘获各位贵女的芳心,不出三年,保准能成富婆。到时候我抱抱她大腿,那便有用不尽的香,花不玩的钱,吃不完的蜜饯果子。”
“瞧你那点出息。”时旬瘪瘪嘴,“我反悔了,那是我的钱袋子,不能给你……”
“死骗子,你方才还说万花从中过……”时有韵话说道一半,噤了声,朝院外笑道:“阿嫂,你回来了。”
柳令月没有多说话,只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她走上前,将手中锦匣递给时有韵,“买给你的,打开瞧瞧。”
时有韵谢了一声,接过锦匣。
打开一瞧,是一只羊脂玉红宝石金累丝簪,并一对金镶玉宝蝶耳环,造型繁复,看起来便价值不菲。
她再谢了一遍,喜滋滋捻起一只耳环,在耳朵上比划着,朝时旬炫耀道:“哥,你瞧瞧,好看么?呀,忘了你如今看不着。”
时旬执起手边建盏,大喝了一口冰饮子。
许是被冰着了,说话都带些冷气:“丑死了。”
时有韵吐着舌,“略略”两下,道:“你这妒夫。不就是嫌没你的份么。”
柳令月也跟着道:“若实在想要,可以找你那‘一万朵花’,一人给你买一个。”
时旬拍了拍交椅扶手,“呀”了一声,道:“那是我乱说的,阿韵想你留在京中,我便顺手推舟,做个人情罢了。”
柳令月:“意思是,你不想我同你回秀州?”
时旬叹了口气。
这小娘子,怎么理解不到位呢。
她想将母亲的名字,带到更高更远之处。圣京,不就是么?
她肯陪他走这么一遭,是义气,亦是信守承诺。
因着御赐的匾额,她受邀入了圣京香行,似还结交了些许同好,近日常有人来府上找她切磋香道。
比起单单陪着他在此处求医问药,还有处理府上这些污糟事,她似乎要开朗上许多。
这是很好的事。
所以最终去留,皆要看她的选择。
时旬问道:“你怎么想?”
“我喜欢圣京,比秀州开放许多,女子在香行里打拼不用畏手畏脚,我已写信告知张嬷嬷和香瑛,若是能在此处立足,便请她们上京,再开一家‘怀素’香坊分号。”
柳令月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日后若是需要我,我便同你回去。”
她眼巴巴地望着时旬。
时旬手指不住敲打着身畔案几,半晌,才道:“恐怕,不大需要。”
柳令月莹莹的眸子暗了几分,回道:“好。世子不必担心钱的问题,只管大施拳脚,怀素香坊收益的一部分,还是会用来填补养济堂的花费。”
见那人不应,她走上前来,摊开他双手,才又道:“这是送你的。”
“这是,眉勒?”时旬轻抚着手上质地顺滑的长条形绸带。
“嗯。”柳令月道:“我亲手……绣的,不怎么好看。”
时旬轻咳了一声:“绣的什么?”
“等你治好了眼睛,便能看到了。”柳令月望着眉勒上那只蹩脚的花孔雀。
想必,那时他已回了秀州,看到也不能笑话她了。
“好罢。”时旬也不勉强,只道,“怪不得近来整日不见你露面……”
他脸上隐隐地,又有了笑意。
立在一旁看着二人来回拉扯的时有韵,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这便是谈情说爱么,明明都想留住对方,为何都要说不?”
两人俱是一愣,又异口同声道:“你还小……”
时有韵瘪了瘪嘴,道:“我是还小。但是我想要阿娘,阿哥阿嫂,我们一家人都在一处,这才好。”
时旬轻笑了笑,温声道:“总有这么一天的。”
时有韵伸出小指,分别勾了勾时旬和柳令月的,道:“一言为定。”
柳令月不忍她失望,摸了摸她圆乎乎的小脸蛋,轻轻地颔首。
时有韵顺势伸长了脸,小猫似的沿着她手掌上下摩擦,撒娇道:“阿嫂,不若趁着香铺开张这空档,咱们一同出去玩玩?我哥也去,外头多好的天气,我看长松法师没来,你先要霉了。”
“去哪?”时旬问,“近来家中事多,确是应当松快松快。”
见柳令月也点头,时有韵从袖中掏出份请帖道:“长公主请咱们去她府上参加赏荷宴,你们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时旬先拒绝道:“不去,见了魏明昭更闹心。”
“宣哥哥也在,许久没见过他,你不想念么?”
“不想。”时旬道,“那地方,于我不祥。”
说这话时,他不由地循着柳令月的方向望去。
公主府本是为他这驸马准备的住处,他怕她不欢喜。
柳令月却道:“世子,阿韵既想去,便依了她罢。我,我恰也想去……”
“为何?”时旬抬了抬眉,不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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