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画楼月下有旧盟 > 第六十四章:怪事
    柳令月答道:“长公主果真厉害,竟将这香气形容得丝毫不差。”

    她将黑瓷瓶倒转,里头登时滚出一粒小小的香丸。

    抬手那么轻轻一晃,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便愈发浓郁了。

    “我将薄荷叶研磨成汁水,又混以新蓓的露芽茶,还有茉莉与荔枝,入蜜成丸,便是如今的滋味了。”

    说着,她将案几上三足香炉点燃,以云母片隔开明火,再将香丸置于其上。

    缓缓的香烟蒸腾起来,一缕一缕的飘入众人鼻尖。

    暑热带来的乏力和方才那番争吵带来的胆战心惊,皆随着这一缕香,烟消云散。

    魏明昭眼里是明明白白的佩服,“我在宫中用惯了沉檀麝甲,再不济亦是蔷薇、鸡舌,从未见香药局的司香用这些东西调配过香丸,你确实有几分本领。”

    柳令月摆摆手:“不敢与香药局的师父们相提并论,不过是些讨巧的小心思罢了。”

    “不过,”魏明昭又道,“我记着我同你说过,这香除了好闻,还得要符合我的品性,你是不是搞错了。”

    她今日着一身石榴色衣裙,腰间系一条红金玉带,领口,袖口,乃至衣裳下摆,皆缀着一圈莹莹的珍珠。

    头上戴着一年景花冠,面靥、额黄和斜红处皆饰以珍珠,比起往昔愈加精致而明艳。

    怎么都与薄荷、露芽、茉莉和荔枝,这些东西不相干。

    柳令月沉吟片刻,道:“长公主,您不正似这薄荷,虽然初闻起来,是那样辛辣,可回味起来,便是绵绵幽香,清雅而质朴。”

    魏明昭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般评价自己。

    连皇兄偶尔都要笑骂她是呛口的辣椒,长了张破嘴的倔驴。

    竟有人说她,清雅质朴。

    她抿了抿唇,忽又翻个白眼道:“又不是外头说书的,怎么这么多漂亮话。那狗东西怕不会就是被你张嘴骗到的罢?”

    柳令月摇头笑笑,“说得都是实话。”

    公主方才发那样大的火,去惩罚那黄衫女子时,她便更肯定了这想法。

    虽嘴巴坏点,可委实没什么坏心思。

    时有韵也在一旁附和起来:“阿嫂说得没错。小时候每次阿娘回宫,我想跟着同去,公主也是一边骂骂咧咧说要收拾我,一边暗暗将我带进去的。”

    周围几个贵女闻言,也都跟着道,“柳娘子所言甚是。”

    魏明昭被这么一夸,脸上少见地多了几分柔和与娇羞。

    柳令月见她似乎很中意这香,便接着道:“这味香,不仅可以用来爇熏,还可直接服用,我听闻近些日子长公主正同宫中嬷嬷学习礼仪,炎炎夏日,恐要困得打盹,服下这香,许会精神很多。”

    魏明昭微微一愣。

    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细如发,倒与时旬那大咧咧的性子,甚是相配补。

    她面色又软和下几分,道:“得了。你这香本公主收下了。”

    柳令月笑了笑,又打开手边另一个锦匣。

    里头齐齐整整地排列着许多小巧而精致的琉璃瓶,瓶里是淡淡的粉色液体,光打到瓶身上,折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她起身,将琉璃瓶一一递给诸位贵女,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这是什么?”

    “我的香铺里近日新研制出的一味蔷薇花露,由每日新鲜采撷的蔷薇花压榨而成,只消在丝帕上滴一滴,搽在腕间、耳后,便能留香三日。”

    众人闻言,皆欣喜地打开瓶盖,一时又连声道:“当真好闻。不知柳娘子的香铺是哪一家?”

    “永宁大街正街上的千素香铺,七日后开业,还请诸位赏光。”

    “自然自然。”众贵女一边擦拭着香露,一边应下。

    一旁的魏明昭绷着脸道:“真有你的,把我这当什么地方了。”

    众人闻言,皆又吓得噤声。

    柳令月也慌忙垂下了头。

    忽而,又听魏明昭别别扭扭道,“怎么不邀请我?”

    柳令月复仰起头,欣喜道:“长公主若是能来,那再好不过了。”

    “本公主考虑考虑。”魏明昭又抿了抿唇。

    柳令月这回可是彻彻底底放下心来。

    看来,公主此后应当不会再用下巴颏瞧她了……

    日头渐渐变得晒人,魏明昭吩咐婢女们置备下茶酒,将客人引至荷池池心处的避暑阁。

    长公主今日心情大好,对待大伙的态度也都随和了许多。

    席间的女孩子们,对着满池接天莲叶,不禁酒性大发。

    提壶一杯一杯地喝下去,那话匣子也就都打开了。

    闺阁少女,左不过提的便是中意了谁家的郎君,讨厌了哪家的姑娘,还有何处买了漂亮衣裳。

    柳令月本就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便觉得头晕,再听她们这般絮絮叨叨,竟困得想要打盹。

    直到上柱国家的三姑娘提起,近日城西瓦子里一件趣事。

    “你们听说了么,最近城西里多了位玄通法师,听闻是从西域来的。”

    魏明昭道:“这有什么稀奇,咱们圣京的庙宇还不够多么,长松法师还不够灵么?”

    “那长松法师虽能医死人肉白骨,可他并无窥视过去和预知未来的本事呐!”

    魏明昭闻言,冷冷打断道:“你可知,官家最忌讳京中流传这些巫蛊邪说,若是被人传出去了,你那贵为上柱国大将军的爹也保不了你。”

    小姑娘顿时瘪起嘴来:“可,可他只看了我一眼,不仅脱口而出我是谁家的女娘,竟还提起了我那位亡故许久的大姊姊。”

    提起上柱国家这位大姑娘,魏明昭脸上登时有了愧色,她温声问道:“那西域法师说了什么?”

    “他不仅晓得我大姊是因南下和亲而死,还说出她死于疟疾。此事除了陪嫁随行官员和我阿爹,几乎无人知晓,我也是后来回家问过,才知道的。”

    三姑娘抽出一方丝帕,抹了抹泪,又道:“后来,我便又几次找过他,他告诉我阿姊在地下过得十分穷困潦倒,见我姊妹情深,便告知了我一个可以接济阿姊的法子……”

    众人听得入神,异口同声地追问:“什么法子?”

    “这个,法师不许外传,他说说出去便不灵验了。你们若是有什么想见的人,自个去问便是。”

    卖了这么大关子,到头来什么也没说。

    众人又齐齐“嘁”了一声,只觉是大失所望,转而聊起别的来。

    唯有柳令月和魏明昭,静静地不再说话,提了壶,一杯一杯地喝起来。

    一旁吃着蜜饯的时有韵将信将疑道:“真有这么灵么?”

    柳令月揉揉她脑袋,歪着头,醉醺醺地道:“找了机会去看看,不就晓得了?”

    “啪”地一声,魏明昭手中杯盏撞上她的,道:“这事也别把我忘了……”

    “一言为定。”柳令月提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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