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六,宜开业。
开张头一日,千素香铺的货架跟前,便围了一堆女客,热闹非凡。
前些时候,柳令月曾在长公主府送与参宴的贵女们几瓶蔷薇花露,不曾想,她们倒成了头一批捧场的客人。
上柱国家的三姑娘一面在货架上挑拣香囊,一面打听:“柳娘子,门外那匾额,当真是官家御笔?”
此话一出,店里的女客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讶异地望过来。
柳令月微微颔首,轻笑道:“这怎敢造假?官家那枚‘乐天’小玺正印在上头呢。”
“不得了,不得了。”三姑娘啧啧称奇,又问,“那日你向官家献的那味香,店里可有卖?”
“是呀,是呀,也卖给我们些。”
女客们围到柳令月跟前来。
一时,各式浓香扑鼻而来。
她扒开人群,深吸一口气,为难道:“那味香乃是比着贵人的品性定制而成,和玉玺一般,算是御香,我敢卖,姑娘们敢用么?”
众女客摆了摆手,顿时意兴阑珊,往柜台去结了手中几样香品的账,便要作鸟兽散。
合着今日都是奔着官家来的。
柳令月思量片刻,道:“娘子们若实在想要,也可专门为自己定制一款呐。”
众女客搭在门槛上的绣花鞋,往回缩了半寸,转过头,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今儿开张,购买香料便可免费定制‘私人香品’,这些都出自我手,也算是‘官家同款’,娘子们意下如何?”
“官家同款?是这么个理呐!”三姑娘登时兴奋起来,拉着柳令月就往东面香料货架边去了。
柳令月沉思一番,道:“三姑娘热忱大方,长得亦是甜美可人,以沉水香打底、橙花、荔壳、柚皮研磨成粉后相配伍,制成香丸来用,再合适不过。”
三姑娘频频点头,“光是这么一想,便觉着好闻。沉水香……哪一个品种最好?”
柳令月自货架最上方取下一个虾青色的琉璃罐,递给她,道:“上好的奇楠沉水香。”
“什么价?”
三姑娘凑近了些,道:“一两沉水香百两银。”
三姑娘眨眨眼,有些气恼道:“什么黑店?”
“娘子说笑,这香刚从我家香坊运来,前些日子伙计们南下在香市收的,稀有得紧。”
三姑娘微微一笑,指了指货架稍下头一排的陶罐,道:“我闻着那里头似也是沉水香,不若给我用那个?”
柳令月望着手中琉璃罐,道:“可惜咯,官家那味香里,也用了奇楠沉水香作原料。”
“官家!”众女客齐齐围了上来,“官家用了什么,我也要。”
柳令月无辜道:“我方才说话的声也不大呐。”
三姑娘一把夺过她怀中琉璃罐,紧紧抱住,道:“我先要了。”
说着,将佩囊甩在了一旁的账房先生面前。
先生拨弄着算盘摇头直说不够,她抬手脱下金镯子。
先生还是摇头,她便将头上钗环也拆下。
“这下够了。”账房先生眯眯眼睛笑起,在账簿上填下好大一笔。
“何时来取?”似是怕自个反悔,三姑娘一面往外跑,一面问柳令月。
“半个月后。”柳令月提步送她到铺门外,道,“三姑娘慢走。”
随后,又转而对铺中吵嚷个不停的女客们道:“大家稍安勿躁,官家那味香,用了三十多种原料,店中皆有售,不怕轮不到你们。一会,我挨个为大家介绍。”
女客们一下来了精神,在东面货架边乖乖排起队,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柳令月将柜台上的香饮子喝个精光,清了清嗓,走上前去了……
一个时辰后。
账房先生面前多了一摞子珠钗首饰,还有几十个佩囊,不由啧啧道:“娘子这生意经,果真是妙。”
柳令月抬了抬眉,道:“先生过奖,今个您劳累,晚上我请吃饭。”
先生一听,那算盘珠子打得可就更响了。
终于得闲,柳令月伸个懒腰,走出铺子去,朝牌匾上的财神爷拜了拜,便倚在门框上打起了盹。
“这么冷清,没生意?”有人抬手,轻刮了刮小娘子的脸。
柳令月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待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
朝他们一一行过礼,道:“我当贵客们今日不来了呢。”
魏明昭指了指身后的梁家父子:“要怪便怪他们,非要跑到街尾另一家‘千愫’香坊去凑热闹。”
梁宣闻言,上前一步,与安远侯划清界限,“要怪就怪我爹。是他要去的。”
安元侯骂了句“臭小子”,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好奇,那崔评事怎么想的,官家御笔都挂这了,他还敢取这名字么?果不其然,改了。”
柳令月问道:“改成什么名儿?”
安远侯抬手,隔空比划出“千愫”二字。
柳令月笑了。
虽说世子非要较劲和人打擂,未免过于冲动,可崔琮到底是忌惮官家,做起了“李鬼”。
既改了名,街尾的香坊便也和阿娘,还有她再无瓜葛。
若崔琮那怪物不要再来搅扰,便更好不过了……
安远侯见她垂头沉思,打量一会,不禁道:“还真是像。”
柳令月怔愣着抬头,问道:“侯爷此言何意?”
安远侯答道:“那假香铺的老板娘,同娘子差不多年岁,长得也有三四分像。”
柳令月不禁打了个寒颤,崔琮还真是,怪……
“确有几分相似,就是说起话来假模假式。”魏明昭补充道。
说着,她就将梁宣往货架边拽去,转而又问柳令月:“哪个最贵?”
见她问起,柳令月回过神,道:“贵的今日都售空了。”
她指了指算盘打得哐啷响的账房,将方才诸位贵女抢夺“官家同款”香料的事,一一说了。
魏明昭噗嗤笑出声:“没想到你还鬼精鬼精的,若是叫我皇兄晓得,有你好看。不过……若有真心喜欢他的女子陪在左右,也挺好的。”
说这话时,她眼神若有似无瞥向梁宣。
柳令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看来这两人,好事将近了。
她心里一喜,大方对魏明昭道:“今日承了官家的情,才能大赚一笔,店里的东西自然任长公主挑,别客气。”
“叫我阿昭,”魏明昭白她一眼,遂欢欢喜喜地在铺里逛起来。
梁宣如今不必付钱,便主打“陪伴”,尾巴似的,紧紧缀在魏明昭身后。
安远侯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又笑骂了几句,就无所事事地坐在店铺门口喝起茶来。
柳令月在他身畔坐下,贴心问道:“侯爷,您不去挑挑喜欢的?”
安远侯使劲摆了摆手,交椅的细腿也跟着左摇右摆起来,“你瞧我这五大三粗的,哪用得着那个?”
“可侯爷身上,似是有股怡人香气。”
安远侯惊诧道:“娘子的嗅觉当真是敏锐。”
柳令月摇摇头,挫败道:“侯爷过誉。这半晌了,也没闻出这香气源自何物,还请您赐教?”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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