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画楼月下有旧盟 > 第七十九章:亲人
    此话一出,梁宣和魏明昭放缓了捻菜的动作,齐齐看向安远侯。

    安远侯停箸,看着那碟子反沙芋头,缓缓道:“她……是我的故友,便是我在香铺里提到的那位。”

    柳令月微微一愕,问道:“您便是小札上提到的那位子瑜先生?”

    安远侯点头,算是默认。

    梁宣眉头紧锁,道:“自我懂事以来,便听阿娘唤你‘子山’,这究竟怎么回事?”

    安远侯往面前台盏中倒了酒,喝个精光,才道:“那是认识你母亲之前的事了。”

    柳令月与梁宣对视一眼,又都不说话了。

    独独魏明昭冷不丁总结道:“这意思就是说,梁叔与阿月的母亲在各自成家前便识得,算是青梅竹马咯?

    ‘子瑜’么,乃是他二人才知道的称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梁宣的脸登时黑了下去。

    他问:“所以父亲这些年来一直不愿再续弦,并不是因为我阿娘,而是在苦等这位沈娘子?那你为何要娶我阿娘?”

    安远侯长长吁了一口气,说起前事。

    原本他与沈千素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一夜之间,沈娘子突没了影踪,沈家人也陆续搬离了圣京。

    那时,他恰有军命在身,随大军南下作战,一去就是两年。再回来,他被调入禁军,又找人寻了沈娘子两年,依旧是无果。

    年纪到了,也就只好听从家中安排,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承袭爵位。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安远侯道,“只是突然有了故人的消息,心里难免有些波澜。学香道什么的,也不过就是想起从前种种,有些遗憾罢了。”

    他顿了顿,看向柳令月和梁宣:“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母亲的事。许多事情,不过是有缘无分……”

    梁宣闻言,有些愧疚道:“爹,方才是我鲁莽了,您向来行端影正,我不该胡乱猜忌。”

    安远侯只摆了摆手,没接他话茬。

    柳令月见状,道:“斯人已逝,我们不好再过多评说。如今活着的人能好好相遇相知,她们恐怕也要跟着开心的。”

    安远侯笑了,温声道:“还是女儿贴心,柳娘子这一番话,谁听了不高兴。”

    “既然是老相识,还叫什么柳娘子啊?”魏明昭掺和道,“你要觉得女儿好,认阿月做干女儿得了,往后她在这圣京,也多一份依靠。”

    安远侯眼神亮了亮,看了眼柳令月,又看了眼自家儿子,道:“这,可以……么?”

    两人齐齐点了点头。

    柳令月心中百感交集。

    能结识时旬,已是她阴差阳错撞到的好运。

    她从未想过,在双亲去世以后,她能在遥远的圣京,认这一门干亲。

    认的还是安远侯府。

    看来,父亲母亲留给她的,远不止是那些调香技法、生意本领,还有因此而不断相遇的人、事,和更广阔的天地。

    原本在秀州漂若浮萍的她,如今愈发有了踏实的感觉。

    这就是“我身后有人”的感觉么?

    她不禁笑起,举杯道:“我敬干爹和阿兄一杯。”

    “哟!这称呼还换得快。”魏明昭调侃起来,“梁叔这大喜事,我回去可得给皇兄好好说道说道。”

    安远侯道:“我看你是想去官家那打听老夫年轻时候的事?可惜,那时候他还小,记不得的。”

    魏明昭耷拉下眼来,嘟囔道:“被拆穿了。”

    柳令月听了这话,暗暗琢磨起来。

    干爹的意思是,阿娘与宫里有关系?

    方才还说了斯人已逝,她实在不好当着梁宣的面再打听这些事,

    也就将话咽了回去,道:“往后,侯府和长公主府上的香,全由我的香铺包了,大家别不好意思,尽管差人来取就是。干爹若是想要小札上哪味香,只管来寻我做便是。”

    安远侯大喜,连连道了几声好,道:“往后侯府的大门,永远为阿月你敞开。你若有难处,或想结识什么制香大师,一定要开口同我讲。”

    说着,又凑到梁宣跟前道:“看看,这便是有女儿的好。”

    梁宣抬眉,啧啧两声,“那也是我妹妹,”又偷偷地望向魏明昭,“况且,往后我也会有女儿的。”

    魏明昭擎着台盏的手微微一顿,又猛灌起酒来,一时间面上泛起红潮,也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

    柳令月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不由想起时旬。

    他若知道,她如今成了安远侯府的干女儿,该是怎样的神情呢……

    这头安远侯自是高兴得很,硬拉着他们三个小辈,道:不醉不归。

    醉了酒的安远侯,絮絮叨叨地讲起许多年前从军打仗的小事,但却很是克制地没再提起她娘。

    倒是魏明昭心细,看出她照顾梁宣的情绪不愿追问,暗暗与她约定,在宫中帮她打听打听沈家和沈娘子的消息。

    有了这样的应承,柳令月安心了许多,酒量也比往日涨了三分,算是没扫了大伙的兴致……

    回到公府后,她还特意拜了爹娘的画像,将此事告知。

    阿爹还是笑佛似地望着她,阿娘亦是温柔如水。

    烛火之下,画影斑驳摇晃,她似乎瞧见,父亲母亲高兴地点了头……

    翌日一早,柳令月才从宿醉的眩晕中转醒,便听丫鬟说,香铺的掌柜派人来传信了。

    她一拍脑门,才想起来,昨日吩咐掌柜去探查蔷薇花露的事了。

    想必是出了什么岔子。

    她急忙起身,接过信笺,读了起来。

    掌柜在信里说,永宁大街街尾那间“千愫香铺”,确实在售卖蔷薇花露,味道自然没有她家的好,但价格更为低廉,花露的剂量也更大些。

    对于客人而言,似乎是更划算的选择。

    而更为奇怪的是,那家香铺里售卖的一些基础合香,与她自己香铺里的香,气味出奇的一致。

    更更奇怪的是,掌柜的听顾客提起,那家香铺的调香师和掌柜,还都姓柳。

    尤是那位调香师傅,年纪与她差不多大,模样竟也有几分相似。

    柳令月握着信笺的手不住颤抖……

    “崔琮,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又结识了新的朋友和亲人……

    怎么会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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