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梁宣和魏明昭不约而同地瞪圆了眼。
先前,他们还曾怀疑,崔琮想着法儿地结交右相刘渊,定会为他所做之事出谋划策。
甚至,柳令月还曾断言,那位玄通便是崔琮。
可如今来大理寺问过,实觉得出乎意料之外。
这位崔评事一直以来在忙的旧案,竟然就是故太后生病一事,非但如此,他还将刘渊的老底给揭了。
梁宣暗暗思忖片刻,答道:“此事牵扯甚广、甚远,又关乎官家心结,今日崔评事所言,梁某一定代为传达官家,想必不久便有殿前司的人来帮助评事查断此事了,还请评事先稳住刘渊,以免打草惊蛇。”
崔琮敲打着矮几的手倏地停住,朝二人恭敬一礼,道:“梁兄放心,崔某定帮助官家还有长公主抓住这暗中做恶之人。”
梁宣笑声晦涩,答了声多谢,便送了崔琮下车,与他告别。
踏入府衙前,崔琮道:“此事关系到阿月的母亲……还请梁世子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我并不想阿月卷入这件是非之中。”
梁宣道:“自然。阿月如今是我安远侯府的女儿,我定会护她周全。”
崔琮诧异地挑眉,半晌,才从袖中取出个信筒,对梁宣道:“这信,麻烦您帮忙转交给阿月。”
梁宣并未伸手去接:“她如今已是世子夫人,私传信件,恐怕不妥。”
崔琮微微笑起,上前几步,凑到梁宣耳朵跟前道:“我查这桩案子时,另查到许多关于沈娘子的消息,但在卷宗上不便写过,我知道,阿月一直以来都想了解她娘的过去,写这封信,不过也是想同她说说那些罢了。”
梁宣这才回忆起方才那页卷宗,关于沈娘子的信息,确实模糊。
想必,崔琮也是为阿月着想,尽可能不将案情重点放在沈娘子身上,才用了那般春秋笔法。
毕竟斯人已逝,还是给沈娘子个安静得好。
不过,那日在侯府聚会时,阿月分明很想知道关于母亲的过往,可父亲碍于他在,只字不提。
就连阿昭进宫去打探,也没打探出个一二来,想必是父亲特意叮嘱过宫中知晓沈娘子的旧人,不准提起她的。
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他总得知会阿月一声。
去不去,便要看阿月自己的选择了。
想到这,他才又接过了那信筒,揣进袖里上了马车。
马车上,魏明昭还在回味方才这出乎意料的反转。
见梁宣上来,她问:“你说,这崔琮怎么搞的,他难不成是为了查我母亲这桩旧案,去右相府中当探子的?”
梁宣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官家一直不满刘渊这些年在朝中独大,如今崔琮有了婉娘谋害太后的证据,还掌握了刘渊故弄玄虚,为掩盖此事诬告时家的罪行,刘渊必会被官家重罚,从高位上跌落。而他崔琮,必定会被官家亲自提拔,这可比抱别人大腿,划算得多了。”
“那我们还得谢谢这位崔评事咯?”魏明昭道。
梁宣不置可否,叹了口气,道:“兴许,他是将我们所有人算计在内,为自己平步青云做垫脚石呢?”
魏明昭瘪瘪嘴,“你也别想得太悲观,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小子,能搅出什么风雨。再说了,大楚有你……嗯,未来的宰执坐镇,任谁都成不了气候的。”
梁宣闻言,慌忙地摆了摆手,“阿昭,莫要乱说,我何来宰执之能?”
魏明昭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有便有!不然碌碌无能之辈……怎么,配得上我魏明昭。”
听她这般说,梁宣神色微微一滞,又不敢确信地追问:“公主方才说什么?”
魏明昭别过头,脸红得更胜外头的云霞,“没听见算了。快些走吧,去看看云娘子怎么样了?”
乔国公府里,柳令月正陪着时有韵在外屋等待御医问诊的结果。
桌上那碗桂花绿豆汤已浸出薄薄一层豆油,时有韵手握着汤匙,可一口没用,眼泪滚到碧色的汤水里,激起阵阵涟漪。
“阿嫂,阿娘会没事的吧?”
柳令月轻轻握着她的手,宽慰道,“自然。时雅筠若是真敢下死手,她自己也活不了。更何况,来为母亲诊治的,还是太医院的圣手,她定能安然无恙的。”
“早些时候母亲说要为我请夫子和教习嬷嬷……只要她醒来,别说请一个,便是请十个,我也愿意。”
说着,她一时情难自制,呜哩哇啦地恸哭起来。
柳令月又坐近了些,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散乱的环髻,“眼睛都哭肿了,当真成了小兔子,母亲醒来看见你这样,也会跟着难过的。”
时有韵闻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我不哭,我不哭,我都听阿嫂的,我想要阿娘高高兴兴……”
方止住了哭声,里间问诊的太医走了出来。
“母亲怎么样了?”时有韵从柳令月怀里抬起头。
许是瞧见太医面色凝重,她很快又像小兔子似的,怯怯缩了回去。
柳令月深吁一口气,道:“太医,您尽管直说。”
太医支吾半天,才缓缓道:“国夫人的病,恐是药石无医。娘子们……早些准备后事吧。”
“哐当”一声,时有韵手中的汤匙坠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从柳令月怀中挣脱,冲到那太医跟前,踮起脚,狠狠拽住他上衣交领,“怎么会,我们早上还一同吃过蜜饯果子的。你骗人,你骗人!”
太医也不躲,任由她疯闹,只温声道:“还请三姑娘节哀。”
时有韵忽而瘪嘴轻笑起来,端起桌上那碗绿豆汤,就往里间去,边走边道,“阿娘定是中了暑热,喝了这碗汤,便好了。”
“是吧。香瑛?”她问床榻前服侍的香瑛。
香瑛看了一眼躺在帐床上,嘴唇发乌,面如纸色,鼻间不住淌出鲜血的云娘子,起身将时有韵拦住,“三姑娘,您……您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时有韵不听,固执地甩开香瑛的手,往帐床前走去。
“阿娘……阿娘,你醒醒,看看阿韵……”
她慌乱地抽出丝帕,替母亲擦拭颌角的血渍,可奈何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响起,听得人心肝都跟着颤。
香瑛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一掌劈在时有韵脖领。
“再这么哭下去,身子可怎么办。三姑娘,对不住了,您好生歇息。”
香瑛抹了抹眼角的泪,唤了人来,将晕倒的时有韵扶回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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