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月下意识偏身往里缩了几分,肋骨结结实实撞在了货架凸起的边沿。
她吃痛地抽气。
紧接着,那阵难以名状的晕眩感亦跟着袭来。
她下唇不住颤抖,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放开我。”
话音方落,钳在她脖颈的大掌是松了,可还不等她多喘口气,崔琮的手又紧紧掐住她双颊,逼迫着她看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回答我。”他声音凛凛如寒风。
“回答你什么?”指节嵌进她颊边软肉,她费力张了张口,嗫嚅道:“记得你费尽心思要娶赵璃回府,任由她将我残忍杀害么?”
崔琮一时怔忡,手上泄了力,眼里多了几分惊喜:“你当真都记起来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况且,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了,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替你一一摆平的。”
柳令闻言,心下一阵骇然。
果然,脑海里那些破碎的画面,当真是上一世实打实发生过的事……
如今这么被他压着,逃脱不得,铺子还未正式开门,掌柜的和伙计们也并不在里头,她又头疼得厉害,若是一会儿昏过去,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除了虚与委蛇,没有旁的办法。
“你与赵璃的婚事,我很遗憾,”她缓缓抬眸,杏眼湿漉漉的,只教人顿生怜悯,“可皇命难违,我一个小女子,又有何法子左右?你我,前世今生,大抵都是无缘的罢。”
说罢,她自袖中抽出一方丝帕,连带着取出此前制下的那味药粉,假装拭泪的间隙,将药粉涂抹在了耳廓里。
头晕的感觉消失了些。
她大大松了口气。
见崔琮望过来,她抽了抽鼻子,以丝帕掩面,甚是哀痛的模样。
崔琮慌了神,伸出手想要揽住她安慰,可瞥见她脖颈上被自己掐出来的一片乌青,不免心生愧疚,退得远远的,低声道:“并非你撮合的我和赵璃?”
“赵璃同你这般说的?”柳令月将脸上丝帕往下拽了拽,露出红彤彤的眼,委屈道:“我只说让她好好考虑好人生大事,并未有相帮之意。”
崔琮听她这样说,眸子顿时亮了。
原来阿月并非要将自己推走。
皆是赵璃那毒妇,恶意编造。
“对不住,方才是我鲁莽。”他复又走上前来,“阿月,让我看看你的脖子,可伤着了?”
他抬起手,柳令月本能地闪躲。
崔琮还当她是怨恨从前事,俯身将她圈在怀中,柔声道:“阿月,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我用这辈子来弥补,好么?”
好么?
自然不好。
谁会傻到一而再而三散尽家财、丢掉性命换来眼前这冷血冷面的男人的仕途?
谁又会傻到,再度和杀了自己的女人搅和到一起?
“皇命难违,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将我忘了罢。”柳令月垂眸,掩饰着目中的冷落。
“阿月,”崔琮抿了抿唇,“只要你还愿嫁与我,待我事成,便休了那毒妇,迎你进门,可好?”
事成?柳令月有些匪夷所思。
她脑袋里断续的画面,从未显现过崔琮在暗中筹谋何事。
柳令月猛地抬头,对上那双焦急的眼,试探道:“你还是放不下那些旧事?若是如此,我们日后哪有什么安稳可言?”
“可只差一点,我便能为他们……若不是那瞎子……”崔琮话说到一半,又靠她近了些,眼神恳切,带着些哀求,“总之,阿月,你再等等我好么。”
瞎子,说的莫非是时旬?
柳令月的心惶惶跳起,正想再试探,却看见崔琮捂着后脑勺,直直栽倒在地上去了。
时旬对着拳头吹了几口气,还觉得不泄愤,便又抬脚狠狠踹了地上的人几下。
“阿月,你没事罢?”不待她答话,时旬一眼便瞧见她脖子上的乌青,旋即又踹了地上的人几下。
还踹在了脸上。
他咬牙切齿道:“若不是杀害朝廷命官违法,我现在就把他宰了。”
柳令月被他逗得笑出声,又掩了掩领口,道:“小公爷,我无碍。倒是你,还要入图画院呢,背上人命官司可不成。”
“没事便好。”时旬这才松了口气。
“小公爷怎会在此处?”柳令月问道。
“这得多亏了阿虎他们,我派他们去盯这臭探花的稍儿,他们瞧见他出了皇宫便直往香铺里来,就赶忙回去通知我。”时旬道,“他为何来此发疯?”
“应是……官家赐婚给他和赵璃的事成了,”柳令月垂下头,“他,他有些情绪激动,来此找我兴师问罪。”
“这人有病么?”时旬一脸厌烦,“既然都应下了,何必还在这装深情?还胆敢明目张胆地骚扰你?是不把我……我们梁叔放在眼里么?”
说罢,又想抬脚踩人家几下。
柳令月赶忙将人拦住,道:“不过,他此回来,倒是让我确信了一件事。”
时旬问道:“你是说,你脑海里那些画面?”
柳令月颔首:“那些事,皆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将方才两人所言一一对时旬说了,又补充道:“不过,他一门心思的爬上高位,似乎还有别的目的,似乎是为了什么人。”
“怎会?”时旬有些疑惑,“官家也派人查过他的底细,确实是清清白白的贫家子。”
柳令月尴尬地笑了笑,作了个挥拳的动作:“我正想问,你便将人……不过,依他所言,他想做的事情,应当是因为你才没成的。”
时旬闻言,得意地扬了扬眉,“看来上辈子,我也是将这货踩在脚底下的存在。”
柳令月不置可否,崔琮说的是那“瞎子”。
小公爷想必上一世,也失去了一双眼睛,也不知他是否碰到了长松和云杉法师,医好了眼睛呢?还是说,他又遭遇了什么不测,永远看不见了?
若是她这脑袋里,有关于时旬的记忆便好了。
如此一来,崔琮想干什么,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柳令月不由地叮嘱道:“小公爷,以后你入了宫,可得小心提防,绝不可轻敌。”
“你说他么?”时旬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崔琮,不屑一顾道:“与我为敌,他配么?”
柳令月摇摇头,“我是说,仕途险坷,还愿小公爷一路顺遂。”
她这般关心自己。
那可得好好替她出口恶气。
时旬不由抿唇一笑,朝外头的阿虎扬了扬手,“将这臭探花揍一顿,扔到上柱国府衙门外去,让他那位未婚妻好好心疼心疼。”
阿虎应下,紧闭了铺门,对着地上的人一阵拳打脚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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