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程娘子的话,您好似很熟悉长公主?”段清茉问道。
程歌让陈昭昭和小花去了外面,随后才开口说道:“她这人凡是不利于自己的事绝不会做,凡事旁人比她出彩、比她好的,她便不能容忍,总要想尽办法把你从她的头上拉下去。”
“我不知道你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但你若是因为她才这般失魂落魄,那可真是蠢极了,她没准就想看到你这幅样子……”
程歌对李承雅好似有极大的敌意,她提及李承雅时甚至连“长公主”这个尊称都不愿说出。
段清茉沉默片刻后问道:“程娘子从前是宫中的人吗?为何会认为一定是长公主为难的我?”
“你是她请入宫的,这皇城之中最尊贵的就是她,就算是皇帝也让她三分。除了她,没人能让你在宫中受委屈。”程歌说道,“我听小花说,你与镇北王也关系匪浅?”
“嗯……我与镇北王,长公主从前是好友。”段清茉缓缓说道。
慈济堂……对李承雅和皇室都颇为熟悉……举手投足间偶尔流露出的宫中习惯……程歌……
段清茉渐渐对程歌的身份有了猜测。
程歌冷笑道:“她对镇北王的心思你可知道?如今镇北王抬手间就可以改朝换代,她若是不把镇北王抓紧,如何守得住李家的江山?”
“不,准确说如何守得住她长公主的身份?”
“你是说长公主真的喜欢镇北王?”段清茉问道,她被程歌的话一惊。
之前觉得李承雅奇怪的地方终于都串了起来。
为何李承雅要叫靳询“询哥哥”?
为何李承雅总无意中提起她去了临州后她与靳询之间发生的种种事?
为何镇北王府一有风吹草动李承雅立马就能知道?
李承雅对靳询的关注,远超过她。
可李承雅若是喜欢靳询,又怎么会养那么多面首呢?又怎么会容忍珍娘留在镇北王府呢?
程歌看到了段清茉的困惑,她开口道:“喜欢?她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她不过是为了得到镇北王罢了。”
“你可知道她那些面首都被净了身吗?”
段清茉震惊地说道:“什么?”
她的脑海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那个抱着琵琶的卢郎。
净身,那不就成了太监了吗……
“她就是个疯子。你若是与镇北王有什么私情,她定不会放过你的……阴的阳的她都惯会用,只叫你防不胜防。”程歌没有再多说,她对李承雅除了厌恶还夹杂着隐晦的恨意,“总之离她远一点。”
“还有,不管你昨日发生了什么,只要不会害得你过不下去日子,就别想了。”
“这年头,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
“你托我找的书院我也都寻到了你若是能打起精神来,就挑个日子和我一起去看看。
程歌吐出一口浊气,若非她见段清茉对陈昭昭和小花都很上心,她才不会说这些废话。
话已至此,程歌起身准备离开,但段清茉却伸手拉住了她。
女子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敢问程娘子可是……可是大周的公主吗?程歌……我记得先帝的三公主,乃名为李承歌。”
承歌。
段清茉终于想起来了。
李承雅曾告诉过她,她头上三个姐姐里,只有一个三公主入过先帝的眼。
三公主所写之字还得过先帝赞赏,说是她的字形最有先帝之姿。
其他两个公主则都是不得宠的。
可惜三公主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因而她再优秀也矮了其他公主一头。
李承雅一直不理解为何先帝会喜欢这等卑贱之人生下的孩子,所以在段清茉的面前提过几次。
“李承歌”这个名字一说出口,程歌的身子就僵住了。
她转过身子看向段清茉,漆黑的眼眸深沉:“从前的李承歌已经死了,现在只有程歌。我与皇家,已再无关系”
段清茉松开手低头道:“是我惊扰程娘子了,还请您不要怪我失言。”
为何三公主会成了慈济堂的小小管事?
段清茉记得自己离京时,三公子都已与驸马成了婚的。
程歌说道:“无事,若是我的话你能听进去三分便是最好,离李承雅远一点。”
程歌想到李承雅,心中便翻涌起无尽的恨意,她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那股暴虐之意。
“这些是慈济堂送来的年货,小花恐怕还要叨扰你一段时间,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来寻我也可以。”程歌道。
程歌瞧着面冷嘴硬,但却是个心软的人。
“多谢程娘子了。”段清茉说道。
程歌的话也让段清茉开始思索昨日李承雅说的事,冷静下来一细想还真让她发现了问题。
莫氏是如何与冯年搭上线的呢?
陷害段家这事这般冒险,莫氏总不可能自己策划的一切来向冯年投诚。
更重要的是,就算冯年权势滔天,可他到底是个无依无靠的阉人,奔着阉人门下去,乃是多大的屈辱。
莫氏就算再贪慕权势,也是会在意靳家脸面的。
与段家结亲,难道不比陷害段家得来的利益大吗?
相反,莫氏的所作所为,还让她与自己唯一的亲儿子结了仇。
段清茉思来想去,都觉得莫氏的决定仅是为了贿赂冯年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这背后,莫不是还有别的人?
段清茉想得心烦意乱。
——
京城,仁顺街,金玉楼。
三层回字形的酒楼内,客源熙攘,来往热闹。
一楼阁台之上,赤脚光足的舞姬扬臂旋腿,跳得欢快动人。
阁台左侧以层叠的金销红幔围出了一个小隔间,琴师乐人正坐内弹奏,其中便有段清茉。
女子玲珑纤瘦的倩影朦朦胧胧地投在帷幔上,单是那修长优雅的脖颈与线条流畅柔美的侧脸就足够引人浮想联翩。
然而这些都比不过女子指尖倾斜而出的琵琶音。
急弹之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激得人心神荡漾,面红耳赤。
揉拨之时,似清泉坠谷、秋水凌波,只叫人闭目沉醉,静声侧听。
“京中何时有这么好的琵琶乐师了?莫非是哪位出了宫的乐师来这金玉楼了?”
“这位娘子好似是这几日才来的,听说生得可是漂亮。”
“真的吗?那她为何不现身呢?若真长得漂亮,小爷这赏钱可是能翻倍得给!”
“你当金玉楼是勾栏瓦舍啊?人家是清清白白的琵琶师,卖艺不卖身的。”
“哪有什么卖身不卖艺的?无非是钱给得不够多罢了?我倒要看看这女子有多好看!”
一个锦衣华服、肥头大耳的男子摇开折扇,朝着桌上拍出一锭黄金,他看向台上的视线油腻又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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