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康灰头土脸从靳询的书房里出来时,靳沙和靳盛泽正在门口说话。

    瞧见他们二人,王胜康就跟看到救星似的上前说道:“世子爷,靳大人,敢问王爷这是怎么了?奴才握着圣旨还没开口呢,王爷就让我‘滚出去’……奴才愣是一句话都没说上啊!”

    “皇上今夜宴请诸位大臣,特让奴才来请王爷呢……”

    靳沙瞥了眼屋内道:“王公公,王爷近日心情不好,若是皇上问起来,您就说王爷要在府中陪老夫人便是……”

    “老夫人这又是怎么了?奴才听说老夫人病得都出不了院子……”王胜康又问道。

    “老夫人体弱,到了冬日总有些头疼脑热,算不上大事,也总需要时日养着。”靳沙说道。

    “行,那奴才就先回宫了。”王胜康唉声叹气地说道。

    送走王胜康后,靳沙看着靳询书房禁闭的门扉,眉间的愁绪不减:“世子爷,段娘子今日都在做什么?”

    “段娘子今日好似要带着两个孩子出门逛逛夜市。”靳盛泽道,“临仙江来了个杂耍戏团,在京中可是名声大噪,想必段娘子也是冲那儿去的。”

    靳沙一听,顿时面色一喜:“那可太好了……世子爷,您可想看看那杂戏吗?”

    “我都十四了,哪里喜欢看那等东西。”靳盛泽皱眉道,“府中这般样子,我更不可能这个时候出去吃喝玩乐……”

    靳沙说道:“世子爷,您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办法让王爷出去逛逛呀!您看,王爷这几日不是去金玉楼,就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长此以往,定有害于王爷的身体健康。”

    靳盛泽这才听明白靳沙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靳叔,我有一事不懂。”

    “世子您说。”

    “我从没见过父亲这般优柔寡断的样子,段娘子虽好,可天底下总归不止她一个女子不是?父亲为何要……”

    为何要将自己置于这般地步?

    在靳盛泽心中,靳询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可如今展现在他面前的靳询,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靳沙拍了拍靳盛泽的肩膀问道:“世子,这天底下的人这么多,让您换个父亲可好?”

    “胡说,这天下无人能比得上父亲。”

    “您看,您都说无人能比得上王爷了,那在王爷心中,自然也没有哪位女子比得上段娘子。若是有,这十年王爷早就该成婚生子了……”

    “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若非段娘子在,您哪能被王爷收养?”靳沙说道。

    他知道靳盛泽不是靳询的亲儿子。

    若靳询不是那等痴情的人,那压根就不会有靳盛泽的存在。

    靳沙将这利弊说清,也不怕靳盛泽多心。

    旁人收的养子兴许还怕自己的养父母得了亲生孩子后抛弃自己。

    但靳盛泽绝对不会。

    不然也不会直接将他请封为世子了。

    他的秉性心思,靳沙和靳询都一清二楚。

    靳盛泽听罢,沉思良久后开口道:“我明白了……多谢靳叔的指点。”

    想通了靳询入了书房,只见靳询端坐于书桌前正批阅着各地方的奏折。

    每日的奏折都是先送到镇北王府,由靳询批阅之后才会送到皇宫给新帝与长公主过目。

    如今,旁人尊他一声“摄政王”靳询都受得。

    “有何事?”靳询问道,“可是她又要闹绝食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莫氏。

    “无关老夫人的事,是儿子的事。”靳盛泽回道:“父亲,今日是小年,用过晚膳父亲可否能可否能陪儿子出去走走?听闻今日临仙江边来了杂耍戏团,可是热闹。”

    少年还是头一次开口说这话,总觉得别扭极了。

    靳询抬眸看向他,眉头微微蹙起:“你何时喜欢这些东西了?”

    “咳,儿子本是不感兴趣的,但是曾佐一直念叨这事,还说段娘子和陈昭昭也去”靳盛泽拉来了曾佐垫背,声音透着几分忐忑。

    “段娘子”三个字一出来,靳询果然有了反应。

    “那便去吧。”靳询开口道,“今日街上定是热闹。”

    男人的食指轻敲着桌面,沉郁冷峻的面容流露出怅然而颓唐的神情。

    而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奏折,他再也看不进去半个字。

    ——

    玉树参差见,灯火蔓长街。

    待段清茉他们上街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走卒商贩架着各色的摊子卖力吆喝,酒楼茶馆皆是歌舞升平、人声鼎沸,火树银花间黑夜都照得透亮,映着清冷遥远的月辉恍若银河落地,美不胜收。

    程歌与段清茉走在前,小花和陈昭昭分别被二人牵着。

    陈昭昭前几年都在村中,外面又战火连天,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繁华的景象了。

    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转来转去,看得目不暇接。

    小花握着糖葫芦吃得满嘴糖渣,上下牙齿撞得咔嚓作响。

    沈三和杨耀州则跟两个护卫似的跟在二人身后,两个大男人没话可说,但嘴角都噙着笑。

    尤其是杨耀州,时不时傻笑一二的样子连沈三都没眼看。

    段清茉一只手护着陈昭昭的肩头,生怕她被挤散了,另一只手则捂在嘴边低声对程歌说道:

    “你可知道杨大人邀你的意思?”

    “自然。”程歌淡淡地说道,“我会同他说清楚的。怎么,你要当杨耀州的说客?”

    段清茉见此便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了。

    “我多管的闲事也就小花这一件,旁人的我可不敢置喙。”段清茉说道。

    自从那日段清茉点破程歌的身份后,两人的关系反而变得亲密了些。

    段清茉也想明白了李承雅那日说些话的目的。

    不论李承雅是否真的爱上了靳询,她都需要靳询做她的靠山,她都需要防止靳询谋权篡位。

    而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靳询娶她,把靳询变成“自家人”。

    只要靳询肯松口,没准李承雅连女帝都能当得——毕竟新帝那副病弱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能活得长的。

    所以,不管从前她们有什么恩情,如今段清茉都是李承雅坐稳长公主之位的隐患。

    唯有断了她与靳询的情分,李承雅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程歌的点拨让段清茉释怀了李承雅态度之中的种种奇怪之处。

    而程歌见段清茉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仍能像从前那般与她相处,她也对段清茉放下了些许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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