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羲和倚月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降福将
    殿内,众人就见摇摇灯火之下,一个围着锦绣棉被、穿着妇道罗裙的怪人,气宇轩昂地从屏风之后冒了出来。这人穿搭太过别致,以至大伙儿一时都没看出此君竟是陛下!

    苏旭和柳溶月倒是认得出这个扮相儿的皇上,但是生离死别之际,他俩已经顾不上他。

    倒是秦王直勾勾地看着来人,愣了一会儿,他倏地哈哈大笑不可自抑。

    秦王颤巍巍指着皇帝,满脸奚落地出言揶揄:“二郎!你失心疯了不成?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穿妇道衣裳,围窝囊棉被,你已不似人君了!二哥你活脱给列祖列宗丢人现眼!我要是你,给逼到如此绝境,干脆一头扎太液池里淹死算了!”

    不得不说,穿成这样的皇帝真是被对面儿明黄龙袍的秦王衬得如同草芥一般。

    这帮反贼看皇帝的眼神儿也跟着鄙夷不屑起来,人群中更是爆出肆意的笑声。

    宋长明更是趁机高呼:“秦王殿下才是天命所归!”

    那一刻宝祐帝以为自己会尴尬、会羞赧、会恼羞成怒,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皇帝甚至觉得有些滑稽,这起臣子们素日口口声声说什么“真龙天子,天命所归”。这些废话听得多了,他们皇家子弟自己都信了!如今才知,原来皇上不皇上的,也要看衣裳!

    回想继位以来,宝祐帝行端步正,时刻自省为君礼仪是否周到?一衣一饰都讲究天威排场,唯恐被人看轻了去。可是今时今日,映着熊熊烈焰,对着造反的贼子,皇帝忽然觉得他平素最最看中的那些繁文缛节竟是最不要紧的!

    皇帝索性弯腰抄起了顶门杠,稳稳站在了殿门口。

    他嘴角含笑,昂然抬首:“是不是真命天子,原不在男装女装!大丈夫顶天立地,护持妻子家眷才是为人根本!三郎!你仓促造反,任性妄为,想你手中能有多少兵马?此刻悉数冲入宫闱,可见压根儿未将王妃、世子的安危放在心上!此刻皇宫烈焰高起,浊水滔天,宫外早已得了消息!禁军集结,清缴王府,你妻死子灭,更是顷刻之事!你枉为人夫人父,还有心思在这里指摘天子的穿着打扮?!太祖爷爷泉下有知,只怕也不会再认你是他的子孙!”

    秦王满面通红,额上青筋迸起:“伟丈夫存世当图大事!岂能为妻子儿女坏了社稷筹谋?”

    宝祐帝哈哈一笑,指着自己这位兄弟看向黑衣武士:“你们一个个听清楚了!朕这位兄弟连娇妻爱子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儿郎们难道还指着他顾虑你们的身家性命么?如此昏聩无情之人,你们难道还要为他赴死?莫说他起事难成,便是成了,这等没有心肝之人,能给你们什么好处?朕现在即下谕旨,只要尔等放下刀剑,束手就擒,朕可饶你们不死!”

    眼见黑衣武士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犹疑,宋长明抢步上前,高声吆喝:“你们莫听昏君胡言!他现在穷途末路,说话如同放屁!你们还不将他乱刀砍死,难道……”

    宝祐帝陡然断喝:“朕受命于天!我看谁敢造次?!”

    看宋长明还待煽动,皇帝果断截住他的话头,他指着他的鼻子高声叱骂:“恶贼!你枉受文宗显皇帝所托!忝任王府长史多年!见我兄弟行为乖戾,不加劝谏!知他重病在身神志恍惚,还要煽动他起兵谋反,你居心何其恶毒?!只怕是存了来日把持江山之心!宋长明!你千刀万剐、夷灭九族就在眼前!还要在此狺狺!真当朕无能发落于你?你真当本朝王法是摆设不成?!”

    皇帝从小是亲王,长大做天子,从来颐指气使,那是高高在上到骨子里。虽然这会儿穿裙子、披棉被、不戴冠,还赤足。但是!人家好歹架子在!

    他几句怒斥,居然真把宋长史呵退数步,黑衣人的气势也随之一馁。

    便在此时,咸熙宫正殿烈焰蒸腾,大火已经烧穿了房顶,黑红火舌正向偏殿蔓延。

    宝祐帝脸色瞬间惨白。

    苏旭趁机大喊:“陛下莫惊!金吾卫就要来了!臣已经听到马蹄声音!”

    皇上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棍子,能说的都已说了,能拖的已拖到极致。

    他已经做好准备跟反贼们拼了!

    宋长明此时怨恨已极,他抬脚踢到苏旭断骨之处:“举大事你死我活!儿郎们!杀了皇帝!请王爷登基!不世之功,就在此刻!”

    身后殿阁烈焰滚滚,眼前宫苑泥水汤汤,咸熙宫中渐有水汽蒸腾,火光折射让这个世界看来光怪陆离又荒诞不经。

    在这个极熟悉又极陌生的诡异宫苑里,宝祐帝看到苏旭被折磨到痛苦翻滚,终于松开了紧紧握住爱妻的手指;宝祐帝看到温柔懦弱的柳娘子双目血红,她拼了性命地冲过去要将苏旭拉扯回来;咸熙宫侧殿已经火蛇乱舞,更有诸多黑衣人手持钢刀向皇帝本尊扑来,为首一人便是宋长明!

    宝祐帝目眦尽裂,他大吼一声,举着棍子就冲上去跟贼子们玩儿命了!

    皇帝下定决心:今日纵然壮烈战死!也强似当个缩头乌龟!

    想是这么想,无奈皇上就没上过阵!他刚跑了几步就差点儿踩裙摆上绊把自己个大跟头。

    宋长明看出便宜,大喝一声抡起刀子就朝皇帝身上狠狠斫下!宝祐帝大骇之下,缩头闭眼。然后,皇上就听“咣”的一声,他睁眼看时,居然是苏旭挣脱了黑衣人的桎梏,扑上来死死地抱住了宋长明的双腿。

    宋长明险些被他拽倒,这必杀的一刀砍偏在皇帝旁边儿的石栏之上。

    这辈子从未被人拿刀砍过,宝祐帝陡然发懵愣住。

    看宋长明还要再剁皇上,苏旭对柳溶月嘶声大喊:“月儿!把皇上拉走!”

    柳溶月一把揪住皇上的被子,用力将他往后拽去,可口中尤不服气:“凭什么管他?!他难道算个明君?!”

    苏旭顾不得腿伤剧痛,他爬起来死死搂住宋长明的腰腹,对柳溶月大声吼出心底实话:“换他兄弟更不是人!!!”

    柳溶月狠狠跺脚,拎着被子扭头就跑。

    柳大小姐委屈极了,她边跑边哭:谁能想到皇帝家如此背德?稍微像点儿人样儿的就难能可贵了是吗?

    可宋长史如何能放过他们?他反手一刀挥向苏旭,苏旭松手闪躲。宋长明得了自由,狠狠踢开苏旭,旋即狞笑着向皇帝和柳溶月追了过去。

    柳溶月正待加快脚步,就见前面几个黑衣武士拦住了她和皇帝的去路。柳溶月扭头想躲,宋长史却从后面逼了过来。

    前有猛虎,后有饿狼。

    柳溶月紧紧咬牙,她一把将皇帝拽到身后。柳小姐毕竟做过了年的官!生死一瞬,她也不是没经历过!不就是死么?怎么能让秦王顺心得意?她就不信老天没有眼睛!

    事到如今,生死一瞬,宝祐帝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大臣的老婆为他挡刀。

    皇上胸脯一挺,把柳娘子拽到身后。

    皇帝对宋长史凛然怒斥:“有种你就朝朕来!”

    柳溶月赶紧把皇上往身后扯:“要死也得有讲个先来后到啊!”

    宝祐帝冲上去:“朕要先死!”

    柳溶月听胸脯:“还是我来!”

    宝祐帝面红耳赤地跟柳溶月撕扯:“生死大事,怎么好意思让娘子争先?”

    柳溶月气急败坏地拨拉他:“还是我来!哎呀,别跟我撕吧!你还有孩子呢!”

    宋长明气得五官挪移,满脸都是凶狠:“一刀一个,你们谁都跑不了!”

    皇帝身后的黑衣人持刃向前,宋长明咬牙举刀在后。

    危难之时,柳溶月深深看了苏旭一眼,那芝兰玉树一般的苏探花啊,正在污泥浊水中用尽全力向她拼死爬来……

    他明明已经离她很近了,可他却离她那么远……

    就在他二人眼神缠绵、一眼万年,同样要死的皇上冷眼旁观,都觉得特别感动的时候……

    天上雷鸣,浊水兴波。马蹄声响,金光乍现。

    一位金盔武士如神兵天降一般现在咸熙宫门外!

    来人正是王福江王大公子!

    他手持锃亮金瓜,他胯下高头大马,他口中高声叱骂:“乱臣贼子还不住手!哎哟喂……”

    帅不过须臾的王大公子仓皇冲进宫来,战马陡然踏入冰水。

    马掌瞬间一滑,几乎侧翻,王福江差点儿被颠下鞍来。

    王大公子毕竟练过武艺,他下意识伸手,企图保持平衡,以至手中金瓜横向抡出……

    明灭火把辉映之下,雪白霹雳照耀之中,王大公子身边众人齐齐屏息凝神各自躲闪,唯恐遭受池鱼之灾。

    反正在高度紧张的柳溶月眼里,那打着转儿从王福江手里飞出来的金瓜铜锤,在空中运行的速度都一帧帧图画似地慢了下来……

    刹那间,大伙儿就听“哐”的一声!血光崩现!

    忙着举刀,没顾上回头的宋长史……居然被王大公子脱手的金瓜击中脑海……活活砸死了……

    砸死了!

    宋长史脑袋中锤、尸身倾倒、手上刀掉落。

    寒光到处,精钢利刃精准地切断了刚好爬到他身边儿的苏相公的一缕头发。

    不得不说,苏旭那头被柳溶月精心保养了一年的秀发,现在是万分丝滑!

    王,大,公,子,救,驾,了!

    死里逃生、愣怔须臾,苏旭倏地以手砸地:“王福江!你他娘的!这样都行!”

    之后的场面极其混乱!

    不知哪里蹿出一个满脸是血的蟒衣内监直眉瞪眼地冲向了皇帝!

    到底还是摔下马的王福江不由分说将柳溶月和她拽着的被子卷儿护到身后。

    王福江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蟒衣内监飞掌劈倒一个偷袭的黑衣死士,他口中大喊:“我是内监冯恩!你是何人?”

    王福江理直气壮:“我乃金吾卫百户王福江是也!”

    蟒衣内监不顾上王大公子,他看着皇上目光灼灼、满面欣喜:“陛下!奴婢护驾来迟,陛下恕罪!陛下不曾受伤吧?”

    王福江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嫂子揪着护着的被子卷儿是陛下!

    陛下……陛下?!!

    王福江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刀扔了!

    他紧张地寻思:这就是皇上吗?这真是皇上吗?我看见皇上打扮成这样儿我会不会让他灭口?不是!皇上现在都打扮得这么不羁吗?德嫔妹妹,您是怎么狠得下心跟他过的?

    果然!身后“被子卷儿”发出了极其欣慰的声音:“冯恩!朕没事,你没事吧?”

    王福江顿时一个激灵,他是侍郎之子,于宫中掌故多少有些明白:谁不知道冯太监是皇上身边儿的心腹人儿!再看那身云肩喜相逢的蟒纹曳撒,这太监打扮得颇有逾制之嫌。那这就必须是冯公公不假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大公子当机立断,猛砍三刀横跨一步,将皇帝和冯恩双双护在身后。

    他当时心思单纯:皇上穿成这样儿,大概是不太好意思见人。唉,甭管武艺如何,咱王大公子盘儿亮条儿顺会来事儿,那是毫无疑问的!也在此时,大批金吾卫冲进宫来,瞬间就将他们护在正中。此番风波,虽然惊魂,圣驾却是实打实地给他们护住了。

    冯太监搀着皇帝心中叹息:罢了!怪不得都说王大公子命好点儿正。功高莫过救驾。这不又让人家抄上了吗?

    秦王身边的死士如今已是困兽犹斗,各个都是拼死搏命。金吾卫人数虽多,无奈一来功夫不及死士,二来咸熙宫院狭窄,反而施展不开。何况皇宫之内处处积水,金吾卫还是骑着马来的。这一下子逼仄宫苑人喊马嘶,顷刻乱成一团。

    柳溶月此刻再不顾上什么皇上王爷,她用力奔到苏旭身边:“羲和!羲和!你没事吧?可伤到了哪里?”

    苏旭虽然脸色苍白,却是满脸振奋。

    他用力推着妻子:“月儿快跑!跑到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你不要管我!等金吾卫腾出手来!福江……福江必然会送我去找你的……月儿信我!你自己好好躲着就行了!”

    柳溶月心道:我信你才有鬼!!!

    她极目四望,触目所及皆是刀光闪闪,他们似乎随时会被兵锋掠到,怪不得苏旭要她快跑。知道苏旭重伤不能走路,柳溶月用尽全力想把他背到身上,就如同昔日在殷山他背着她那般!柳溶月狠狠咬牙:如果他可以,那她一定也可以的!

    可娇小玲珑的柳溶月怎么背得动身材高颀的苏旭?她拖着他走都需拼尽全力。

    苏旭急得心血上头,他手指哆嗦、狠狠推她:“柳溶月!放下!撒手!你背不动我的!你犯傻是不是?!唉……我这克妻之人有甚好处?你还不自己先跑为敬!”

    如果是一年之前,大家闺秀柳溶月定然会被苏旭吼到当场飙泪外加手足无措。无奈柳小姐已经让苏奶奶嚷嚷了大半年了,她早已死猪不怕开水烫。

    重重剑影之中,柳溶月完全不理苏旭的无用挣扎,她咬牙拖着他向廊下僻静处艰难挪去。柳溶月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很快!很快就到了!他们总不能老是命差一线!

    侧边一名黑衣武士忽然挥刀向他们劈来,苏旭手疾眼快地搂着柳溶月一溜翻滚,两人堪堪躲过飞来横祸。

    可那黑衣人却放不过他们,接连挥刀,狠劈下来。

    此刻的苏旭已是强弩之末,他双腿剧痛,浑身颤抖,再也无力挣扎。

    火把之下,寒光闪闪,钢刀落下,带着腥风。

    那一瞬间,苏旭迷茫地想起了法场上的胡氏。

    冤死好苦!他不甘心!

    苏旭双眼一闭把柳溶月紧紧护在身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月儿活下去!好好儿地活下去!

    活到发苍苍!活到视茫茫!活到齿牙摇落!

    然后再来阴间告诉他恶人有没有遭了报应!

    但是,苏旭没能等到那个时候。

    一阵恶风之后,他耳边传来泼辣女声:“嗨嗨嗨!这当口儿您就别装死了!自己动弹!要不我们仨也拉不动你!”

    苏旭赶紧睁开双眼,他就见长公主手执精钢匕首昂然站在身边。她手中匕首滴答淌血,黑衣武士已经倒伏当地。长公主虽非绝世美人,可是矗立原地威严跋扈,真不愧太祖血裔,造反人家的子孙!

    随即就有个红衣身影一闪,长公主身后德嫔娘娘也举着防身用的板凳儿现出真身,苏旭觉得她们各个都是好担心地看着自己。

    就连刚刚催他睁眼的青萍姑娘也没闲着,此刻她正跟柳溶月一起用力,俩人满头大汗地把苏旭抬到未着火、没有水的廊下躲避。

    那里甚至还有人贴心地给他放了个可倚靠的柔软蒲团!

    苏探花都要拍大腿了!还是女的靠谱儿啊!

    其后形势变化极快,金吾卫冲进来得越来越多,黑衣武士纵然勇武,也被连番力战消耗到精疲力竭。不多时,咸熙宫正院内已经是横尸遍地,黑衣武士几乎死伤殆尽。

    已是孤家寡人的秦王殿下手持龙泉、步履踉跄,满脸惶然。

    熊熊火把之下,秦王容颜秀丽、衣饰华贵,不过此刻他头发散乱、神情无助,如此尊贵漂亮的一个少年贵胄竟然落到如此狼狈田地,真是让人觉得可悲可怜。

    长公主深深叹息,她缓缓上前一步:“三郎,不要挣扎了。你已无人马作乱,京畿禁军已至。把剑给我,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姐姐定然……姐姐定然……”

    秦王傲然冷笑:“姐姐定然如何?姐姐难道能保我不死?”

    长公主低眉长叹,她也不知自己还能为这兄弟做些什么……

    本朝立国不算长久,血裔已经多次搏杀。

    叔杀侄,弟囚兄。

    哪一场风波不是人头滚滚?何曾少了血流遍地?

    秦王双目赤红地看着长公主,他恼恨咆哮:“为什么?!同样都是弟弟,为什么姐姐就如此向着二郎?!”

    长公主更加长声叹息:“事到如今,三郎还说这些又有何益呢?”

    紧紧护着陛下的金吾卫队列缓缓分开,披着被子的宝祐帝端庄向这里走来。

    皇上左边儿跟着身上带血的冯内监,右边陪着满脸红光的王百户。

    坐在廊下看热闹的柳溶月甚至觉得:皇上被子底下露出的绚彩罗裙,在火把底下还挺好看的……咳咳……

    眼看宫内叛乱已靖,太液瑶池荡漾生波。

    年轻的皇帝似乎又恢复了素日的雍容雅致,不疾不徐。

    他缓步踏下玉阶,停驻环顾左右。

    不期然看到灰头土脸的德嫔站在廊下,皇帝心道:好险好险!还好她平安无事。

    宝祐帝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德嫔到自己身边来。

    德嫔快步奔到陛下身边,轻轻地牵住了皇帝手指。

    今日之前,德嫔视宝祐帝为君王主上,她入宫为婢只求苟且度日,至于后来蒙君宠幸也只是见步行步的谋生之举;可是就在刚才,危难之时这位高高在上的尊贵天子居然好好儿地将她藏在偏殿暗格之内,反身亲自迎上刀兵!

    德嫔心中甚为感动。小时候,她曾听生父讲故事,汉高祖兵败会把亲生儿女从马车上扔下去的!如此看来,这个皇上也不算特别没有良心。

    抬头仰望这个围着棉被的男子,洪窦儿陡然惊觉,时至今日她心里才拿他做了夫婿爱戴。

    皇帝偏头看了德嫔一眼,和善微笑:“你给朕裹的被子,还挺暖和。”

    德嫔瞬间哭笑不得,她心下也是一松:看这意思皇上是不预备追究她私放柳娘子来和苏相公私会了。唉,人无十全十美,皇上还有仁心。这么想着,没准儿陛下能放了柳娘子夫妇团聚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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